清晨，太阳刚刚升起，春耕的晨雾还未完全消散。项宇正在厢房里熟睡，突然被一阵急促的叩门声惊醒。他睡眼惺忪地打开门，只见阿荆浑身湿漉漉的，像是刚从晨雾中跑过来，手中还紧紧攥着半截断裂的犁辕。
“城东的三十架新犁，昨晚全都被人砸了！”阿荆的声音带着一丝惊恐和愤怒。
项宇的睡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阿荆手中的断辕。他顾不上穿上鞋子，跟着阿荆急匆匆地赶到了城东的打谷场。
晨光中，打谷场一片狼藉，宛如刚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战斗。断裂的曲辕犁散落满地，原本应该安装在犁头上的精铁打造的犁铧也不见了踪影。项宇蹲下身，仔细查看那些断口，发现木纹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锯齿状，显然是被人用青铜斧反复劈砍所致。
他捡起一片碎木，放到鼻子前闻了闻，一股淡淡的鱼腥味钻进了他的鼻腔。这种味道，他再熟悉不过了，那是海滨盐工们特有的气息。
“一定是那帮老木匠干的！”项平在一旁气得首跺脚，“他们肯定是嫉妒我们的新犁，所以才下此毒手！”
项宇却缓缓地摇了摇头，他的目光落在了断茬处的一个小小的墨迹上。那是一个官府制造工坊的验讫符，只有经过官府检验合格的农具才会有这样的标记。
“看这标记，这些犁应该是官造坊的产品。”项宇的声音有些低沉，“可为什么会被砸坏呢？”
他突然想起昨天郡守府派人来查验这些新犁的情景，当时那些人对这些犁似乎很不满意，还说了一些奇怪的话。项宇的脊背猛地一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市集的晨鼓刚响，己有农人聚集在项氏农具铺前。须发花白的里正杵着鸠杖，脚边躺着口吐白沫的黄牛："这妖犁伤了地脉，我家的耕牛才暴毙！"人群骚动间，项宇瞥见几个面生的游侠儿在煽风点火。
"诸位请看。"项宇突然跃上石磨，从怀中掏出两把粟米。左手是从传统犁田取的土样，右手来自改良田，"数数根须便知优劣。"当老农们传看粟苗时，他拔下里正的鸠杖插入土中："地脉之说，不如丈量深浅。"
争执正酣时，郡守府的铜马车碾过青石板。都尉章邯——与未来那位秦将同名的官员——甩着铁尺冷笑："私铸重犁，按律当黥！"项宇瞳孔骤缩，他记得秦简《工律》确有"毋敢作水衡铁器"的条文。
项梁闻讯赶来时，项宇正用算筹在沙地上演算。孩童将《田律》条文拆解重组："律令只说'禁作兵刃'，耕犁属农具范畴。"突然掷出枚竹符："此物乃少府特批的农具令，章都尉可要验看？"
郡守府的退让只持续了半日。午后，二十名墨家工匠围住项府，为首的矩子举着《墨子·节用》篇："奇技淫巧，有违天道！"项宇不慌不忙展开鲁班图，指出其中"云梯绞盘"与曲辕犁的共通原理。当老矩子看见图纸上的勾股定理时，手中矩尺突然坠地。
暮色中的盐场突发骚乱。三百盐工举着火把围住风车提卤机，领头的正是项宇救过的老盐户："这妖器惊了盐神，半月不出晶！"项宇冲进人群，徒手拆开传动齿轮，掏出卡在轴承间的河蚌壳："盐神送的珍珠，诸位可分与妻女。"
月圆之夜的地窖密谈，项宇用朱砂在舆图上画出三道线："破坏者来自胶东、九江、南阳三地。"阿荆呈上的证物中，有齐地特有的贝壳刀，楚地惯用的鹿皮绳，还有片刻着"宛工"的青铜残片。
项梁拍案而起时，烛火映出他眼中的杀意。项宇却将残片投入熔炉："不如将计就计。"次日，吴中城贴出告示：凡毁坏新犁者，赏赐双倍铁料。当夜果然擒获三名细作，他们怀中的符节指向咸阳某位中车府令。
惊蛰雷动时，项宇在官田举办比试。二十架曲辕犁对阵传统耒耜，当项氏田垄己播完三畦，官田才堪堪翻完半亩。郡守派来的监农使盯着日晷记录，手中简牍被冷汗浸透。围观老农突然跪地高呼："天赐神犁！"
风波未平，新的危机接踵而至。项氏布庄遭人纵火，好在项宇设计的"水龙车"及时扑救。他在灰烬中发现未燃尽的蓍草，卦象显示"离上坤下"，正是《周易》中的明夷卦——有人在暗处窥伺。
项梁决定反击那夜，项宇却带着新制的算盘求见。孩童将算珠拨成九宫数："请叔父开放城西荒地，举办农具大比。"他蘸着茶水在案上勾画："设三科——深耕、速种、省力，胜者赏百金。"
立夏时节，百工齐聚荒滩。当南阳来的水匠展示桔槔时，项宇突然搬出希腊式螺旋提水器。老工匠们围着木制螺杆啧啧称奇，却不知这是阿基米德发明的改良版。最终项氏包揽三甲，郡守被迫亲授"巧匠"匾额。
捷报传来的次日，项宇在地窖发现异常。账簿上的铁料消耗与农具产量相差三成，他连夜用现代会计法核对，发现漏洞出在废料回收环节。当阿荆带人突袭城北熔炉时，正撞见官匠在私铸箭镞。
秋决前的暴雨夜，项宇被急召至郡守府。章邯都尉摊开染血的供词："项氏私通墨家，证据确凿！"项宇却笑着展开《韩非子》："今上焚书令未及农工之书，何罪之有？"他突然指向窗外闪电："大人可闻咸阳驰道上的马蹄声？"
冬至祭典上，项宇当众拆解最后一架旧式犁。他特意保留象征"耒"的部件，将其供奉在禹王像前。当项梁割破手指将血滴入祭酒时，项宇突然高诵《豳风·七月》，老农们跟着吟唱，声浪震落檐上积雪。
是夜，项宇在密室绘制新图。算盘搁在案头，旁边摆着改良的日晷仪。当他计算明年垦荒面积时，窗外突然射入冷箭，羊皮图被钉在墙上。箭杆缠着的帛书写着八个血字——"数术通天，其罪当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