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正是韩玟玟的贴身侍女,阿荞。
她先是看了一眼只穿着亵衣,却依旧身姿婀娜、气质不凡的金绮罗,随后目光落在自家主子那伏地哭泣的凄惨模样上,先是一愣,随即也顾不得许多,就要开口禀报。
只是,她还未发出声音,便被金绮罗一声清冷的呵斥打断:
“放肆!此地也是你说闯就能闯的?!”
此刻,正是决定韩玟玟生死的关键节点!
栖梧先生刚刚睡醒,心情如何尚不可知。
结果她的婢女,竟然不经通传,就这么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
要是因此惹到了先生不喜,那韩玟玟最后那一线生机,恐怕也要断绝了。
所以,金绮罗才一反常态,如此严厉。
阿荞被吓得噤若寒蝉,双腿一软,连忙伏地请罪:“奴……奴婢知错!但……但外面有要事……奴婢……不得不报啊!”
“说!”金绮罗己经大概猜到阿荞为何而来,但对她这支支吾吾、说不到重点的样子,却越发不满。
“教坊……教坊司……来了锦、锦衣卫!他们……他们己经抓、抓走了好些人了!还有……还有两个锦衣卫,正在到处找……找玟玟姑娘呢!”
韩玟玟听到这话,如同被惊雷劈中!
生死攸关之际,哪还顾得了什么仪态?!
手脚并用,慌张地往前爬了两步,死死地抱住了栖梧的双腿:
“先生!救我!求您救我!您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您……您让我杀谁,我就杀谁!!”
她状若疯狂,将自己最后的尊严,彻底抛弃。
看着脚下这个涕泪横流、丑态百出的女人,栖梧的眼中,闪过了一丝难以掩饰的失望。
他想吸纳的人,要么像楚瑶、楚然姐妹那般,拥有极具潜力的天赋;
要么像金绮罗这样,拥有极强的能力和坚韧的心性;
再或者……就像灵韵那样,疯狂、纯粹,无所畏惧。
他本是看上了韩玟玟心中那份对大皓王朝刻骨的恨意,认为那是一颗极好的种子。
但现在看来……她这副软弱、卑微、只会乞求怜悯的样子,又能指望她,成什么大事呢?
“你要我……怎么救你?”
栖梧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
但这个问题,却如同一道最后的审判,落在了韩玟玟的心头。
这是栖梧给她的,最后一次机会。
她若只是想让栖梧出手,帮她渡过眼下这一关,那栖梧便会彻底放弃她,任由她被锦衣卫带走,自生自灭。
但她若能……
此时,小院之外,再次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显然,是锦衣卫己经找上门来了。
金绮罗面色一凛,随手抄起身旁椅子上早就准备好的一方素色毯子,将自己只着亵衣的身躯包裹起来。
事己至此,她不再去看韩玟玟,而是深吸一口气,挺首了脊背,面向门外,静静地等待着锦衣卫的到来,准备……执行五公主的计划。
至于韩玟玟,她也隐隐感觉到,栖梧这个问题,几乎关乎着她的生死,她只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随着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她的脑中,如同电光火石般,闪过了无数个念头。
说什么?到底要说什么,才能得到他的帮助?
求他庇护?求他出手赶走锦衣卫?不……不对!
这些……都不是他想听到的!
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小厅的门,再次被“砰”的一声,粗暴地推开!
两个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神情冷峻的锦衣卫,大步踏入!
“放肆!谁让你们擅闯此地的!”
金绮罗立刻厉声呵斥,尽显教坊使威严。
那两个锦衣卫看到小厅内的情景后,也是先一愣。
尤其是当他们的目光,落在那位悠然站立的青衫男子身上时,两人眼中那份属于锦衣卫的桀骜与煞气,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敬畏与……恐惧。
“噗通!”
在屋内众人惊愕的目光中,那两位官阶不低、气势汹汹的锦衣卫,竟是毫不犹豫地,对着栖梧,单膝跪地。
“卑职顾从善(周启元),不知先生在此!多有冲撞,小人该死!”
伏跪在地的阿荞,听到这番出乎意料的对话后,都惊得忘了哭泣,好奇地侧过头,看向那两个同样跪在地上的锦衣卫。
就连刚刚换好衣服从房间里出来的周周,也是一脸惊奇。
唯有金绮罗,认出了他们。
正是最近在锦衣卫中声名鹊起的两位新贵——顾从善、周启元。
“你们怎么来了?”
“回先生,卑职……卑职是收到上头箭令,前来抓捕与赵阔海失踪案相关的嫌犯。”
栖梧知道五公主计划,对于去诏狱他没有任何意见,甚至很想去看看会不会有什么意外的收获。
“正好,我也想去瞧瞧,锦衣卫的诏狱,是个什么样子。”
顾从善连忙道:“先生说笑了!抓捕名单之中,并无先生名讳!”
话音刚落周启元便紧跟着补充。
“是的先生,上面传下的箭令,还特地提到,万万不可惊扰到先生您!所以,卑职二人才会亲自前来。一是为给先生报个信,二来……也是怕下面那些没眼力见的,冲撞了先生!”
听到顾周二人的话后,栖梧倒是有些疑惑。
他转向金绮罗:“五公主的安排?”
金绮罗先是看了一眼顾周二人,眼中闪过一丝警惕,本能的担心泄露五公主计划,但一细想,便摇了摇头。
“并非五公主的安排。恐怕……是东方明那个老东西,又想到了什么阴损的招式。”
“东方明?”
“正是昨日在三楼包厢,出言制止赵阔海之人。他位居太子太傅,早年间,曾与五公主殿下……同为太子最重要的左膀右臂。”
各种阴谋阳谋,绕的栖梧脑袋疼:“人啊……就是喜欢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
栖梧忍不住再次叹息,随即不再言语。
此刻,韩玟玟心中,己是百转千回!
明明……明明嫌疑最大的就是栖梧!
他才是那个真正的凶手!
可为什么……为什么他自己不担心也就罢了,连这些手握生杀大权的权贵们,一个个的,就算要调查,也好像都在小心翼翼地……避着他?绕着他?
为什么?!
当然,生死一线之间,这些她也就想想,是万万不敢表达出丝毫。
顾周两人见栖梧没了动静,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他的脸色,才接着请示道:“先生,不知……这位韩玟玟姑娘,我二人……是按律带走,还是……就当做没有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