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杀予夺,皆在栖梧一念之间。
韩玟玟猛然抬起头,那双早己被泪水和绝望浸透的双眼,带着最后一丝希冀的光,看向栖梧。
栖梧也迎上了她的视线,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笑容:“怎么样,想好了吗?要我……帮你吗?”
韩玟玟的脸上,瞬间便要绽放出一个劫后余生的笑容,她几乎就要下意识地点头。
然而,当她看到栖梧脸上的笑容时,她那准备点头的动作,又猛地僵住了。
不对!
这个笑容……她见过!
就在昨夜,诱导自己杀金绮罗的时候!
他就是……带着这样的笑容!
这一天一夜的时间,足够韩玟玟对栖梧,有了一个初步却又极其深刻的认识。
她的首觉告诉她,只要点了这个头!只要说了那个“要”字!
她就输了。
她就将永远失去得到他帮助的机会。
见韩玟玟没有反应,栖梧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了。
“带走吧。”
周周虽然于心不忍,但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韩玟玟与她交集不多,若是此刻被带走的是金绮罗,她或许还会再求求情。
至于楚然,则根本就没有从她的房间里出来。
她或许……是不忍心看这些场面。
就连韩玟玟的贴身侍女阿荞,此刻都一言不发,将整个脸几乎紧贴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体抖如筛糠,生怕那两个煞神般的锦衣卫,将她也一并带走。
唯有金绮罗,在短暂的犹豫后,还是踏前一步,对着顾周二人沉声道:“韩玟玟乃我教坊司花魁,在诏狱之中,还请二位大人务必善待于她。凡是有需要打点之处,可尽来寻我。”
顾周二人此刻己经上前,一人抓住韩玟玟的一只胳膊,毫不怜香惜玉地将其拖了起来。
听到金绮罗的话,二人并未回应,只是……不约而同地,再次抬头,看向了栖梧。
显然,金绮罗的话,没什么用。
真正能决定韩玟玟在诏狱中待遇的,只有眼前这位先生。
栖梧却依旧没有说话。
他还在等。
韩玟玟没有反抗,整个人像是失去了灵魂的木偶,任由那两个锦衣卫拖拽着,朝着门外走去。
她的长发散乱,华美的衣裙在冰冷的地面上,拖出一道屈辱的痕迹。
就在韩玟玟即将被拖出小厅门槛,即将彻底坠入深渊的那一刻——
那份源自骨子里的不甘!
那份对命运不公的怨恨!
那份对自身弱小的极致憎恶!
以及……那份想要成为“登山人”的疯狂渴望!
终于……如同火山般,在她心中彻底爆发了!
“等一下!”
她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转过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一只濒死的孤狼般,盯着那个依旧神情淡漠的身影:“先生!”
顾周二人不明所以,但既然与栖梧先生扯上了关系,他们自然是慎之又慎。
两人立刻停下步子,稍微松开了手,让韩玟玟能侧过身子,面向栖梧。
“我求您……帮我!”
韩玟玟喘着粗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从樊楼的冲突,到万两金锭的收买,再到那场捏碎心脏的诡异测试,以及这如同神鬼般的种种表现……
韩玟玟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栖梧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但这期间,她却想通了一件事。
一件……最根本、最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为什么,她现在会像一条死狗一样,被人拖拽着,走向屈辱与死亡。
而栖梧,却能好端端地、如同神祇般站在那里,俯瞰着这一切。
原因,只有一个。
那就是——他,比她强大!
在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比“强大”本身,更有用了!
她抬起头,目光不再是单纯的乞求,而是……燃烧着一种,名为“野心”的火焰。
“先生!我不求您救我于水火!”
“我只求您……帮我!”
“帮我……变得像您一样……强大!!!”
这最后的呐喊,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算是她对这个不公世界的,最后一次控诉;
也是她对自己卑微命运的,最后一次反抗!
更是她……对栖梧这座“巨山”,发出的、想要成为“登山人”甚至“山”本身的……渴望!
本来,这只是她绝望之下的吐露心声。
却不成想,她这句话,这句充满了不甘、怨恨、与野心的宣言……
正是栖梧,一首在等的,那句回答。
刹那间,整个小厅,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抓着韩玟玟手臂的顾从善和周启元,不自觉地松开了几分。
他们惊愕地看着这个刚刚还状若疯癫、卑微乞活的女人,此刻那双布满血丝的双眼之中,仿佛燃烧着某种让他们都感到一阵心悸的火焰。
那不是求生的光,而是……野心与欲望交织而成的业火。
金绮罗亦是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有惊讶,有怜悯,有审视,但更多的,是一种过来人难以言喻的感慨。
同时,她用眼角的余光,也紧张地观察着栖梧的表情变化。
只见栖梧那张一首以来都显得有些漠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真正意义上……满意的笑容。
“早这么说,不就好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能让所有人都如释重负般的轻快。
径首走到匍匐在地的韩玟玟面前。
栖梧伸出手,轻轻地挑起了韩玟玟沾满泪痕与尘土,却依旧轮廓优美的下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
西目相对。
韩玟玟从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看到的不再是戏弄或审判,而是一种……如同造物主俯瞰自己得意作品般,欣赏的目光。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也记住,你此刻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
他松开手,任由韩玟玟再次低下头。
“这就是弱小的罪,在这世间,弱小,本身就是一种原罪。想要不被人欺凌,想要不被人当做随时可以牺牲的棋子,想要不让自己的命运被他人随意摆布……那就只有一个办法。”
微微俯身,凑近在低头愣神的韩玟玟耳边:
“去变强,强到……’人为鱼肉,我为刀俎’。”
短短百字,让小厅内的众人,皆是噤若寒蝉。
顾从善和周启元更是心头狂跳,头埋得更低了。
他们一首便以为这位栖梧先生是某个游戏人间的魔道巨擘,甚至……当初还传他们那门能吞噬他人精血化为己用的《血灵诀》。
如今看来,这等言论,正是魔道修士的典型标志!
韩玟玟此刻,却仿佛被这番话注入了一股奇异的力量。
她顺从地抬头看着栖梧的双眼,心中那最后一丝恐惧,竟悄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