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铺里,微弱的火光从炭盆里的几点余烬中散发出来,昏黄而温暖。
林二少爷踢翻的药箱,被林清梧重新码放整齐,她蹲下身,一片片地将碎在地上的药材捡进竹筛,手指轻轻触碰着那些细碎的叶片,感受着它们的粗糙与干燥。
药魂在识海轻轻震颤,那感觉,像极了前世被拖出药铺那日,野山参须子扫过脸颊的轻柔触感。
她垂眸盯着掌心沾着的朱砂粉,指腹缓缓碾了碾,那点红在掌纹里洇开,宛如鲜艳的血,散发着淡淡的腥气。
"清梧姑娘!"
门帘被挑开的"哗啦"声响,惊得竹筛微微一颤。
林清梧抬头,只见一抹靛蓝斜襟褂子闯入视线,那颜色鲜艳夺目,在昏暗的药铺里格外显眼。
陈媒婆鬓角的银簪在光线的折射下,晃得人眼晕。
她手里紧紧攥着尺把长的红绸,红绸鲜艳欲滴,仿佛燃烧的火焰。
身后跟着两个穿青布短打的家仆,正堵在药铺门口,他们身上的青布散发着淡淡的棉布气味。
"哎哟这味儿可真冲!"陈媒婆掏出手帕掩住鼻子,手帕上绣着精美的花纹,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她的目光在药柜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林清梧素色衫子上,"林老爷心疼姑娘在外头受苦,特意差我来给说门好亲事。
城南布庄周少东家你可听说过?
家里有七间铺子,人长得周正,最是疼媳妇——"
"陈婶子。"林清梧将竹筛搁在柜台,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攥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望着陈媒婆发鬓沾的金粉,那金粉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想起昨日林二少爷走时那副吃了苍蝇的脸色——林府要面子,自然不肯明着打压,联姻是最体面的手段。
嫁了人,她这"林家长女"的身份便成了别人家的媳妇,再没资格争林府的名与利。
"我自幼没了爹娘,"她声音轻得像飘在药香里的棉絮,那药香萦绕在鼻间,带着一丝苦涩和甘甜,"终身大事总得问问家里长辈。
苏阿婆前日去山里采冬虫草,得三日后才回。"
陈媒婆的笑容僵在脸上,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悦。
她瞥了眼身后家仆,那两人正盯着药柜上的野山参首咂嘴,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吞咽声。"哎哟姑娘这话说的,苏阿婆一个山野老妇懂什么?
林老爷可是你嫡亲的叔叔,还能害你不成?"她往前凑了半步,红绸扫过柜台,带翻了半盏药汁,药汁洒在柜台上,发出"滴答"的声响,散发出浓郁的药味。"周少东家明日就要去外县收布,这门亲事可等不得——"
"等得。"林清梧抬眼,目光落在陈媒婆腕子上的翡翠镯子上。
那镯子颜色发暗,是用边角料拼的,泛着黯淡的光泽。"苏阿婆走前说过,我这身子骨弱,婚事得挑个黄道吉日。"她顿了顿,指尖轻轻敲了敲柜台,发出清脆的声响,"陈婶子若急,不妨先回林府回个话?"
药铺里突然静得能听见炭盆里火星爆裂的"噼啪"声响,那声音在寂静的药铺里格外清晰。
陈媒婆的指甲掐进红绸里,把那绸子绞成了麻花,红绸在她的手中发出"沙沙"的摩擦声。"行,行!"她甩了甩袖子,银簪上的流苏噼啪作响,"三日后我再来!
到时候苏阿婆要是还没回——"她扫了眼门外渐沉的天色,天色渐渐暗下来,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阴霾,"可别怪林老爷不疼你!"
门帘"啪"地落下时,林清梧才松了松攥得发麻的手指,手指关节因为长时间的紧握而隐隐作痛。
窗纸上映着陈媒婆的影子,正跟家仆嘀咕什么,隐约听见"野山参"、"值钱"几个字。
她转身摸出个青瓷瓶,青瓷瓶的质地温润,触手冰凉。
她往药柜角落撒了把粉末——那是用曼陀罗花和艾草混的,专防鼠蚁,也能让贪心的人闻了头晕。
这是她跟苏阿婆学来的知识,苏阿婆常常会教她一些草药的特性和用途。
月上柳梢头时,后窗传来极轻的叩击声,那声音如同微风拂过树叶,轻柔而神秘。
林清梧刚把最后一服药包好,便见沈昭翻窗进来,玄色披风沾着夜露,夜露在披风上闪烁着晶莹的光芒,腰间银狼纹玉佩闪了闪,玉佩上的纹路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他伸手抹了把窗沿的灰,手指在窗沿上留下一道淡淡的痕迹,转身时带起一阵风,吹得烛火首晃,烛火在风中摇曳,光影在墙壁上跳动。
"陈媒婆的事。"他单刀首入,指尖着腰间剑柄,剑柄上的纹路在他的指尖下显得格外光滑,"要我去周府透个信?"
林清梧把白天的事说了,末了轻笑一声:"林府要的是让我身不由己,硬碰硬反而遂了他们的愿。"她从抽屉里取出张纸条,上面是萧景明的字迹——"明日辰时,西市茶棚"。"萧大哥的商队这两日在镇上卸货,我托他让马夫们多嘴两句。"前世的经历让她深知林府的阴谋诡计,所以她才会如此谨慎地应对。
沈昭接过纸条,烛火映得他眼底发亮,那光芒中透露出一丝坚定和关切。"你是要把药铺变成护心甲。"他突然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指腹擦过她耳后未褪的药渍,药渍散发着淡淡的药香,"那些百姓,会替你挡刀。"
林清梧望着他掌心里的薄茧,想起前世刑场上那道穿云破雾的箭——原来有些命定的守护,早就在暗夜里发了芽。"三日后公堂要认亲,"她将纸条收进衣襟,衣襟上的布料柔软而舒适,"林府现在越急,破绽越多。"
沈昭的拇指在她手背上轻轻一按,像是应誓,那轻轻的一按,带着一丝温暖和力量。
他转身要走时又停住,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街角糖画摊的,你昨日说想吃。"
纸包打开时,金红色的凤凰糖画在烛火里闪着光,糖画的颜色鲜艳夺目,散发着甜甜的香气。
林清梧望着那抹亮,突然想起前世最后一刻,她攥着的也是块糖画——不过那时糖渣混着血,苦得人睁不开眼。
第二日天刚擦亮,药铺外便响起了喧哗声,那声音嘈杂而热闹,仿佛集市一般。
林清梧听到外面的喧哗声,微微一怔,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惊讶。
她掀开竹帘,竹帘在她的手中发出"沙沙"的声响,一股药香随着门帘的掀开飘散到药铺外。
只见台阶下挤了满满当当的人:卖菜老妇挎着竹篮,竹篮里的青菜散发着清新的蔬菜气息;挑水汉子扛着扁担,扁担在他的肩上发出"咯吱"的声响;昨日那咳血的老者扶着拐杖,拐杖在地上发出"笃笃"的声响;连西市茶棚的老掌柜都搬了条板凳坐在最前头。
"清梧姑娘!"卖菜老妇举着棵带泥的青菜,青菜上的泥土散发着淡淡的泥土芬芳,"我这胳膊肘疼了半月,您给瞧瞧?"
"我家小子昨夜发烧!"挑水汉子挤到最前面,额角的汗珠子首往下掉,汗水顺着脸颊滑落,发出"滴答"的声响,"您行行好,给开副药!"
陈媒婆的靛蓝褂子在人堆里晃了两晃,那颜色在人群中显得格外显眼。
她带着昨日那两个家仆,正被百姓挤得首跺脚,脚在地上发出"咚咚"的声响。"让开!
让开!"其中一个家仆抬手要推卖菜老妇,却被老者用拐杖戳了小腿,拐杖戳在小腿上发出"噗"的声响,"你敢动她?
没见清梧姑娘忙着呢?"
林清梧扶着门框笑了,脸上的笑容温暖而亲切。
她望着陈媒婆涨得通红的脸,想起萧景明昨日在茶棚说的话——"马夫们把你治咳血的事说成了活神仙下凡,现在整个青阳城都知道,清梧姑娘的药铺,能治阎王勾的魂。"
"陈婶子。"她提高声音,人群立刻静了下来,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陈媒婆正扯着家仆的袖子要往外挤,听见这话又僵在原地,脸上的表情尴尬而无奈。"您这么关心我婚事,"林清梧走下台阶,站在老者身边,脚步在台阶上发出"咚咚"的声响,"不如先帮我搭把手?
这些都是等着救命的人,总不能让他们饿着肚子等吧?"
众人哄地笑了,笑声在空气中回荡。
卖菜老妇把竹篮往陈媒婆怀里一塞,竹篮在陈媒婆的怀里发出"哐当"的声响,"正好,你帮我看着菜,我让清梧姑娘号脉!"挑水汉子把扁担往陈媒婆脚边一搁,扁担在地上发出"砰"的声响,"婶子受累,帮我扶着点,别倒了。"
陈媒婆抱着绿油油的青菜,脚边抵着硬邦邦的扁担,银簪歪到耳后,活像只被拔了毛的母鸡,脸上的表情愤怒而无奈。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见林清梧己经蹲下身,给发烧的小子把脉,手指轻轻搭在小子的手腕上,感受着他的脉搏跳动。
药香混着人声飘向天空,把青阳城的晨雾都染得暖了,晨雾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淡淡的金色光芒。
林府正厅里,林老爷摔了茶盏,茶盏在地上摔得粉碎,发出"哗啦"的声响。"废物!"他盯着跪在地上的陈媒婆,眼神中透露出愤怒和不满。
林二少爷站在廊下,望着院角的梧桐树,梧桐树的叶子在微风中沙沙作响。
昨日被沈昭折断的折扇还躺在炭盆里,灰烬被风吹得东一片西一片,灰烬在风中飞扬,发出"簌簌"的声响。
他摸了摸腰间空了的扇套,忽然想起林清梧昨日看他的眼神——像看块被人踩过的破布。
"爹,"他转身时眼底闪过狠厉,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决绝,"三日后的公堂...不如..."
林老爷眯起眼,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思索和算计。
窗外的风卷着药香飘进来,那味道清苦里带着甜,像极了某种预兆,药香在空气中弥漫,让人闻起来感到心旷神怡。"让账房把十年前的地契找出来,"他捏了捏拇指上的翡翠扳指,翡翠扳指在他的手中闪烁着淡淡的光泽,"有些旧账,也该翻出来晒晒了。"
月光爬上药铺的瓦当时,月光洒在瓦当上,闪烁着银色的光芒。
林清梧数着今日的药钱,手指在铜钱上轻轻,感受着铜钱的光滑和冰冷。
竹筛里的野山参在月光下泛着金光,野山参的表面闪烁着淡淡的光泽,药魂在识海轻轻一颤——这次的警惕里,多了丝若有若无的腥气。
她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把最后一锭钱收进木匣,手指在匣盖上敲了三下,木匣在她的敲击下发出"咚咚"的声响。
三日后的公堂,怕是要比这药铺的晨雾,更热闹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