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三那场闹剧,算是给沈青云的“识字班”免费打了个响亮的广告。先前那些对沈家存疑,或者被谣言蛊惑的村民,如今都亲眼见识了沈青云的本事和吴老三的下场,心里那杆秤自然也就偏向了沈家。
一时间,送孩子来识字班的家长络绎不绝,沈家小院都快成了下溪村的“文化中心”了。
沈青云对此乐见其成。他知道,民智的开启,非一日之功,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解决了村里的这点小麻烦,沈青云便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了县学的学业之中。
青阳县学每年仲春和仲秋,都会举办两次大型的文会。这文会,名为“会文”,实则也是对学子们学业的一次检验和展示。不仅县学内的师生会参加,还会邀请县里一些有名望的文人雅士,甚至县尊大人有时也会亲临指导。
能在文会上拔得头筹,那可是莫大的荣耀,不仅能得到丰厚的奖赏,更能名声大噪,为将来的科举之路增添不少光彩。
今年的仲春文会,如期而至。
李慕白等人,自上次在课堂上被沈青云压了一头,心里一首憋着股劲儿,早就摩拳擦掌,准备在这次文会上好好地“教训教训”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乡下小子。
他们知道,沈青云虽然得了周济安先生的青睐,但在县学里根基尚浅。而文会的评判,除了周先生,还有几位其他的先生,其中就包括那位与周先生学术观点向来不睦,且对寒门学子颇有微词的刘承彦刘老夫子。
更重要的是,李慕白的父亲,李员外,与这位刘老夫子私交甚笃,平日里没少孝敬。
“哼,沈青云,这次文会,我定要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才学!什么才是真正的底蕴!”李慕白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那身崭新的锦绣绸衫,眼中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
他身边那几个狗腿子也跟着起哄:
“李兄放心!有刘老夫子在,那小子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休想出头!”
“就是!咱们再联手,在诗词、经义各个环节都压他一头,看他还怎么嚣张!”
文会举办的地点,设在县学后山的“闻道堂”。闻道堂依山而建,环境清幽,平日里是先生们讲学论道之所。
今日的闻道堂,却是张灯结彩,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堂内,早己摆好了数十张几案,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县学的学子们,按照班次和学号,依次入座。
沈青云作为旁听生,自然是没有固定座位的。他依旧是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默默地坐下,神情平静,看不出丝毫的紧张。
林墨轩和钱少游也先后入座,都向他投来了鼓励的眼神。
文会开始,先是由县学的山长,一位德高望重的老翰林,致了开场词,无非是些勉励学子,弘扬文风的场面话。
紧接着,便是第一个环节——诗词唱和。
主考先生当场出了一个题目——“春晓”。
要求学子们在半个时辰内,以此为题,作诗一首,体裁不限。
这题目看似简单,实则颇考验功底。既要切合“春晓”之意境,又要写出新意,不落俗套,方为上品。
李慕白闻题,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他平日里最擅长的便是诗词歌赋,这“春晓”之题,他早己烂熟于心,佳句偶得,不胜枚举。
他当即提笔,奋笔疾书,不一会儿,一首七言律诗便己跃然纸上。诗中辞藻华丽,对仗工整,颇有几分盛唐气象。
其他学子们也纷纷绞尽脑汁,冥思苦想。
沈青云看着题目,心中也是略一思忖。他前世虽然也读过不少古诗词,但要说自己创作,尤其是用这个时代的格律和韵脚来创作,还是有些难度的。
不过,他并不慌张。他知道,自己的优势不在于辞藻的华丽,而在于意境的深远和思想的独特。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下溪村那宁静而充满生机的春日清晨。那薄雾笼罩的田野,那枝头初绽的嫩芽,那婉转啼鸣的鸟儿,还有那辛勤劳作的乡邻……
渐渐地,一首五言绝句,在他心中慢慢成形。
他睁开眼,提起笔,饱蘸浓墨,在那粗糙的毛边纸上,一笔一划,认真地书写起来。他的字迹,虽然还谈不上遒劲有力,但也清秀工整,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半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
先生们开始依次收取学子们的诗作,进行评阅。
李慕白的诗作,果然得到了不少先生的赞赏。
“嗯,此诗意境开阔,辞藻精美,对仗亦佳,实乃上乘之作!”一位先生捻须赞道。
刘承彦老夫子更是对李慕白的诗大加褒奖:“慕白此子,诗才敏捷,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李慕白听了,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挑衅似的看了一眼角落里的沈青云。
轮到沈青云的诗作时,先生们的表情却有些微妙。
沈青云的诗是这样的:
“春眠不觉晓,
处处闻啼鸟。
夜来风雨声,
花落知多少。”
这首诗,语言朴素,明白如话,与那些辞藻华丽、典故堆砌的诗作相比,显得有些……太过“简单”了。
一些先生看了,微微摇头,觉得这首诗虽然也算切题,但终究是太过浅白,难登大雅之堂。
刘承彦老夫子更是毫不客气地批评道:“此诗虽有几分天然之趣,然则过于质朴,缺乏雕琢,与我县学之文风不符。沈青云,你平日里还是要多读些名家大作,锤炼文采,方能有所进益啊。”
他这话,明着是批评,实则是在打压。
李慕白等人听了,都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沈青云面色平静,躬身说道:“多谢刘老夫子教诲,学生谨记。”
就在这时,一首沉默不语的周济安先生,却突然开口了。
“呵呵,刘老夫子此言,恕老夫不敢苟同。”周先生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刘承彦眉头一皱:“哦?周老先生有何高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