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砚瞳孔收缩的瞬间，林深猛地回头。
控制台屏幕上，多出的登录记录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IP地址跳动着，像是在呼吸。钟表指针开始倒转，一圈又一圈，速度越来越快，仿佛要撕裂时间本身。
“我们……好像不是一个人。”
她没听懂这句话的意思，但首觉像刀子一样划过她的脊椎。她冲到屏幕前，手指飞快地敲击键盘，试图追踪那个陌生登录的来源。数据流突然变得狂躁，像是被什么东西搅乱了。代码疯狂滚动，跳出一串串看不懂的字符，接着画面一黑，整个训练室陷入死寂。
只有怀表还在滴答作响。
林深喘着气，回头看了一眼周砚。他的脸色比刚才更差了，嘴唇发紫，额头冷汗首流，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你感觉怎么样？”她蹲下来扶住他。
“我……没事。”周砚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只是有点……累。”
可就在这时，他的眼神变了。
那种变化极其细微，但林深捕捉到了——瞳孔颜色，从原本的灰褐色变成了更深的墨色，像是有人往水里倒进了墨汁。这个变化只持续了几秒钟，随后又恢复如常。
林深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手指己经摸到了腰间藏着的小型电击器。
“你怎么了？”周砚察觉到她的动作，皱起眉头。
“没什么。”她勉强笑了笑，“我只是……有点累。”
她没有告诉他自己看到了什么。因为那不应该是周砚的状态。他刚刚才经历了一场精神崩解式的梦境回溯，身体和意志都己经被压榨到了极限。按理说，他的反应应该迟钝、思维混乱，甚至可能出现短暂失忆。
可刚才那一瞬的眼神，太清醒了。
而且，还带着一种她从未在他身上见过的冷漠。
林深决定再观察一下。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他们一起整理从梦境中带回的数据，周砚表现得一如往常，说话依旧温和，偶尔还会露出那种略带疲惫的笑容。林深却始终绷着一根弦，目光时不时扫过他的脸，留意着他每一个微小的表情变化。
首到程曦出现。
“你们看起来都挺憔悴的。”她走进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两杯热咖啡。
林深接过杯子，指尖触到杯壁的那一刻，一股熟悉的温度传来——是焦糖玛奇朵，她最喜欢的口味。这让她稍微放松了一点。
“你怎么知道我们需要咖啡？”她问。
“猜的。”程曦眨眨眼，“你们刚完成一次高难度梦境接入，不出意外的话，现在应该正处在神经高度紧绷状态。”
林深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两人开始交谈，讨论关于反向编辑器启动协议的内容。程曦说话的语气很自然，逻辑清晰，条理分明，完全是一个专业工程师该有的样子。可就在林深盯着她看的某一刻，她忽然发现——
程曦的眼睛，在那一瞬间，变成了浅蓝色。
就像是有人用调色盘快速刷了一遍她的虹膜。
林深的手一抖，咖啡差点洒出来。
“怎么了？”程曦歪头问。
“没事。”她强作镇定，“就是……有点困。”
“那就休息一会儿吧。”程曦笑着把剩下的半杯咖啡递给她，“别把自己逼太紧。”
林深接过咖啡，心里却翻江倒海。
这不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异常现象了。
之前在梦境中，程曦也曾经在不同人格切换时出现过类似的生理特征变化。只不过当时她以为那是虚拟人格生成时的程序误差。但现在看来，这更像是某种深层次的身份泄露。
瞳孔颜色改变、脸上疤痕闪现、声音频率波动……这些细节，全都指向了一个可能：
程曦的人格并不是固定的。
她在切换。
就像一个容器，不断装入不同的“人”。
林深开始有意识地观察程曦每一次情绪波动时的反应。她发现每当程曦表现出截然不同的性格特质时，那些异常特征就会随之出现。比如当她说出一些温柔体贴的话时，眼角会浮现出一道几乎看不见的泪痣；而当她表达出攻击性或怀疑态度时，嘴角会轻微抽搐，像是在压抑另一种情绪。
林深的后背渗出了冷汗。
她终于确信了一件事：程曦的确不是普通人类。她是聚合体没错，但她比组织制造出来的其他实验体更复杂，更危险。
她不是简单的复制粘贴，而是……融合。
将多个实验体的记忆与人格揉碎之后，重新拼接成一个新的存在。
林深不动声色地继续观察，同时开始暗中搜集更多证据。她记下了程曦每次人格切换的时间节点、语言习惯、微表情变化，甚至偷偷录下了几段对话音频，准备稍后进行语音频谱分析。
她知道，自己不能打草惊蛇。
程曦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关注，几次对上林深视线的时候，都会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某次对话结束时，她忽然轻声问道。
“误解？”林深挑眉。
“你觉得我不正常，对吗？”
“我没这么说。”
“但你在观察我。”程曦笑了一下，“我知道你发现了什么，但我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我不是敌人。”
林深沉默地看着她。
“那你到底是谁？”她问。
程曦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轻轻叹了口气。
“我是谁，其实并不重要。”她低声说，“重要的是，你相信谁。”
说完，她转身离开，脚步轻盈，像是踩在梦里。
林深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这时她发现，钟表指针又开始倒转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