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潮气裹着霉味渗进出租屋的每个角落,苏瑾蹲在斑驳的瓷砖地上修补小北的运动鞋。针脚穿过硬邦邦的人造革鞋面,在她指尖勒出深红的痕。阳台晾着缩水的工装裤 —— 那是她把陆骁留下的迷彩服改的,布料上还残留着淡淡的硝烟味,每次闻到都像有人在伤口上撒盐。
"妈妈,幼儿园要交春游费。" 小北攥着通知单站在门口,恐龙书包带子滑落肩头。苏瑾数着钱包里皱巴巴的钞票,喉头发紧。上个月的水电费单还夹在冰箱上,红色的欠费提醒刺得眼睛生疼。她挤出笑容把通知单折好:"咱们自己去公园野餐好不好?妈妈给你做星星形状的饭团。" 孩子懂事地点头,可那抹失落的眼神,让她整夜翻来覆去睡不着。
凌晨西点,闹钟在黑暗中炸响。苏瑾轻手轻脚摸黑穿衣,厨房飘来隔夜剩饭的酸馊味。她把冷饭装进保鲜盒当午餐,突然发现橱柜最底层还躺着半罐陆骁爱吃的牛肉酱。塑料盖子拧开时发出 "啵" 的声响,惊醒了隔壁房间的小北。"妈妈,你又不睡觉吗?" 孩子揉着眼睛出现在门口,她慌忙把酱罐藏到身后,手背蹭过粗糙的柜门,刮出一道血痕。
早高峰的地铁像沙丁鱼罐头,苏瑾被挤在广告牌下,胸口贴着 "精英男士征婚" 的海报。手机在包里震动,房东发来消息:"下个月房租涨两百。" 她盯着屏幕上的字,耳边仿佛又响起离婚时陆骁说 "抚养费会按时打",可到账的金额连小北的钢琴课学费都不够。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在广告模特完美的笑容上留下月牙形的凹痕。
午休时,同事们讨论新出的联名款口红。苏瑾低头搅拌着寡淡的青菜豆腐汤,保温桶边缘掉漆的地方露出锈迹。突然有人凑过来:"苏姐,你这包背了好几年了吧?" 她下意识捂住磨损的包带,那是陆骁第一次发工资买的,当时他说 "等以后有钱了,给你买一打名牌包"。现在想来,那些承诺就像肥皂泡,在现实里轻轻一戳就碎。
深夜的台灯下,苏瑾对着账本咬着笔头。水电费、餐费、小北的学杂费,每一笔数字都像沉重的砝码。她翻出兼职群的消息,手指悬在 "小时工招聘" 的链接上许久。窗外飘来隔壁人家孩子的笑声,混着电视机里综艺节目的喧闹,而她的房间里,只有老式风扇发出的 "嗡嗡" 声和小北均匀的呼吸声。
某个暴雨夜,小北突然发起高烧。苏瑾背着孩子冲进雨幕,泥水溅湿了裤脚。急诊室惨白的灯光下,她攥着缴费单站在自动取款机前,看着余额数字一点点减少。小北滚烫的呼吸喷在她颈间:"妈妈别怕,我不疼。" 这句话让她喉咙发紧,想起陆骁曾说会做孩子永远的铠甲,可此刻,这副重担全压在了她一个人肩上。
雨停时,天边泛起鱼肚白。苏瑾抱着熟睡的孩子走在回家路上,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晨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她望着远处初升的太阳,突然想起结婚时陆骁在誓言里说 "要为她遮风挡雨"。现在她终于明白,有些风雨,只能自己一个人扛。而生活的苦,也只能咬着牙,一步一步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