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阳光,似乎比前几日要好一些。”
卧房内,许久未曾主动开口提及天气这种“无关紧要”之事的厉枭,突然沙哑着嗓子,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
温知味端着刚熬好的药膳走进门,闻言,脚步微微一顿。
“今日感觉如何?”温知味轻声询问,打破了房内的沉默。
床榻上的男人,缓缓睁开眼,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依旧带着警惕,却……少了几分最初的尖锐。
“尚可。”厉枭的声音依旧沙哑,惜字如金。
温知味点点头,正欲转身去厨房准备晚膳。
“呃——!”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哼,猛地从床榻上传来!
温知味心头一紧,霍然转身!
只见厉枭蜷缩在床榻之上,整个身体因为剧烈的疼痛而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湿了鬓角!那张一向没什么血色的俊脸,此刻更是苍白得吓人,双唇又因为极致的隐忍而咬得发紫!
“厉先生!”温知味失声惊呼,快步上前,“怎么了?是哪里不适?”
厉枭没有回答,只是从喉咙深处发出一阵阵如同受伤野兽般的、断断续续的粗重喘息,那双深邃的眸子,也因为无法言喻的剧痛而微微涣散。
温知味心中一沉,这是旧伤复发!
“旧伤?”温知味试探着问,立刻伸手去探厉枭的脉搏。
入手滚烫,脉象却紊乱不堪,时而急促,时而微弱!
“别……碰……”厉枭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沙哑,却依旧带着深入骨髓的抗拒。
“别动!”温知味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急切与不容置喙,“你现在情况很糟!必须立刻施救!”
许是痛到了极致,厉枭竟没有再阻止。
温知味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解开厉枭身上那件被汗水浸透的中衣。
当男人那布满了新旧伤痕的胸膛彻底暴露——
饶是温知味早有准备,也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
新伤触目惊心。
更让人心惊的,是那些狰狞的旧疤!
一道几乎将整个前胸剖开的恐怖刀疤!数个子弹穿透后留下的灰白色凹陷!还有一些细密的、扭曲的鞭痕!
层层叠叠,新伤压着旧伤,几乎覆盖了男人整个上半身!
这些伤……究竟是勋章,还是罪证?
温知味的心,狠狠揪紧。
“是……这里……”厉枭突然发出一声极度痛苦的闷哼,右手不受控制地抓向自己左胸下方。
温知味回过神,连忙看去。
只见在他左胸下方,靠近肋骨的位置,一处颜色比其他旧疤略深的陈旧伤痕,此刻高高肿起,呈现不正常的暗红色,皮下异常灼热!
“你忍着点!”温知味当机立断。
立刻从随身针包里取出数根银针,又从药箱里翻找出外祖母特制的活血化瘀药膏。
厉枭身体依旧在微微颤抖,但那双涣散的眸子,却紧紧盯着温知味,里面充满了警惕与……一丝复杂。
温知味没有时间深究,屏气凝神,指尖拈起银针,看准穴位,快、准、狠地刺下!
“唔——!”厉枭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哼。
温知味没有理会,继续施针。
随着银针的刺入,厉枭那紧绷如弓弦的身体,似乎极其缓慢地放松了一丝。旧伤周围的灼热与,也似乎有了一点点消退的迹象。
温知味不敢大意,又取过药膏,用指腹蘸了,小心翼翼地涂抹在厉枭那处旧伤之上,然后用一种极其轻柔却又带着特殊力道的手法,缓缓按揉。
男人的身体很烫。
就在温知味专注施救时,厉枭那双原本因剧痛而涣散的眸子,却渐渐失去了焦点。
思绪,仿佛被拉回到了某个遥远的、充满了血与火的过往。
硝烟弥漫……爆炸声……同伴绝望的嘶吼……
以及……那双曾经无比信任,却最终毫不留情地,将匕首刺入自己胸膛的手。
“不——!!!”
厉枭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瞬间被无尽的痛苦、愤怒、绝望以及浓得化不开的血色所吞噬!
温知味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手上的动作猛地一顿。
抬起头,正好对上厉枭那双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毁灭的,充满了疯狂与血腥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