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嬷嬷身后的小厮都是王府陪嫁的练家子,此刻两个人一出手,就制服了拦路的家丁,将他们打倒在地,捂着腹部叫痛。
宫嬷嬷出身宫门,学过刑罚,干过苦力,更不惧与人撕扯。
在董嬷嬷闻声慌神的片刻,她趁其不备,一巴掌扇地那张老脸颤了几颤。
宫嬷嬷用了巧劲,只听巴掌声清脆,扇得董嬷嬷天旋地转间扑倒在地。
她不可置信捂住脸,大吼,“你敢!”
宫嬷嬷懒得给她眼神,只是存了泄气的心思,用力一脚将她踹开,声音如冰:
“不知死活的老东西,你最好祈祷小小姐没事,若不然,仔细你这身皮。”
那些挡路的家丁被摁倒在地后,宫嬷嬷才看清门上竟然挂着一把小锁,她呼吸一重。
看着瑟缩着往后退的董嬷嬷,她命人将其拖过来。
侍女小厮本就是王府陪嫁,此时也看明白了什么,这是老夫人要作妖害他们小小姐,一个个毫不留情,将董嬷嬷全身扒了个干净,将钥匙搜出来。
同一时间,宫嬷嬷按下提到嗓子眼的一颗心脏,高声安抚,“小姐,姐儿,嬷嬷在,别怕,嬷嬷在!”
不知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宫嬷嬷只听闻那声凄厉的尖叫,就感受不到小小姐的其他声音了。
她颤抖着手,却极其精准地将手里的钥匙送进锁眼,一面冷静吩咐脚程最快的小厮,“快去寻夫人和老爷,记得先去找夫人。”
她眸色一暗,声音一厉,“还有,记得,不要拦着宾客往这边走。”
今日之事,怕是不能善了了。
这是宫嬷嬷打开门的第一想法。
铜黄色的小锁打开后,被吧嗒扔到一边,开锁人焦急地推开房门,眼前的场景吓得她几乎要心脏骤停。
“姐儿!”
房门突破,门外的烈日暖阳倾泻进昏暗内室,看不见的细细灰尘此刻在光中飞舞,映照出沈鸣鸾那张苍白的小脸,尖尖的下巴上布满骇人的青紫,此刻泪流满面。
那细细的脖颈被掐在一个身穿暗红色银线绣红的老夫人手里。
那老妇一手掐着孩子,一手不知端着一碗什么,光下愈发华光潋滟的衣服与她那双阴狠上吊的三角眼形成鲜明对比。
此刻,见门被打开,骇了一下,目光一闪。
她皱眉不满,“谁让你们进来的。”
宫嬷嬷不与她废话,在她手里掐住小小姐的那一刻,宫嬷嬷就不会顾及所谓的名声了。
她急切三步作两步上前,抢下老夫人手里的白瓷碗,下手将她狠狠推倒贯地,一把揽过哭得她心痛的小人儿。
不必她吩咐,几个侍女一齐跟着上前,拦在想要挣扎着起来抢碗的老夫人面前。
沈鸣鸾被解救出来,一时间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她神思一定,就看见眼前不是那个吓人的要给她灌什么符水的祖母,而是娘亲身边的宫嬷嬷。
一时间泪珠大颗大颗滚落,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沈老夫人一脸震惊,气得脸色发青,缠着不知多少层佛珠的枯树皮一般的手指指向宫嬷嬷,
“你个混账,你敢推我,反了你了!我是沈家老太君,你敢以下犯上!”
宫嬷嬷深知如今地上坐着的那一位说什么都不必理会,一切只等夫人来决断。
她只是轻轻拍打着吓坏了的沈鸣鸾,一面端详着手里的瓷碗,白瓷碗里是一碗灰黑色浑浊液体。
她细细一嗅,脸色立马变得十分难看,这是灌了药的不知从几口锅炉里刮下来的老烟油,食之可使人失声,乃乡下整治贼人,令其被围殴丢弃而不能上告的的狠辣手段。
沈老夫人余氏见无人理会她,心下升起十分的暴躁。
原本见梁冷玉身边的嬷嬷带人进来,她还有几分心虚。
此刻见着连一个老嬷嬷都不正眼瞧她,被冒犯了的怒火尽数窜上来,嘴里不干不净地冒出污言秽语。
“我是沈家老太君,是这小丫头片子的祖母,我给她喂什么,她就得吃什么。我就算把这赔钱货发卖了,也轮不到你个泼皮刁奴、和宫里没根儿的东西对食的老货来置喙。”
“我告诉你,就算梁冷玉今个来了,也得恭恭敬敬给我磕头叫婆母。”
“你算个什么东西,看我不叫青儿将你乱棍打死,拖到乱葬岗去喂狗。”
宫嬷嬷听过的咒骂、见识过的恶心玩意比这个多多了,她并不在乎。
只是将手中瓷碗交给身边刚刚从董嬷嬷他们手底下挣脱出来的沈鸣鸾的贴身小侍女云樱手上,自己轻轻盖住姐儿的耳朵。
沈鸣鸾哭的有些累了,内心依旧有些惊惶,脖颈和下颌处泛起密密麻麻的痛楚。
她感受到耳边喧嚣消失,祖母那尖利刺耳的声音隐去,取而代之的是粗粝又温暖的潮湿之感。
她仰头,委屈巴巴把毛茸茸的头靠在宫嬷嬷怀里。
宫嬷嬷见状更是恨不得将地上的老瘟婆千刀万剐。
她是太后送出来养老的,亲手带大了少年丧母的梁冷玉。
之后自愿又跟着梁冷玉嫁人,亲手带大了小小姐。
对她来说,她一生无儿无女,梁冷玉母女对她来说,就是她的心肝。
她对梁冷玉或许还有几分严苛,怕她行差踏错。
可对沈鸣鸾,那可是自一出生,就捧在掌心娇惯的。
如今,她平日连对她大声说话都不舍得的心尖肉,却被一腌臜老妇如此弃之如履,怎能不让人心如刀割。
只恨不能如同在宫里那般,残害皇嗣者碎尸万段。
冷静下来的她微微蹙眉,沈老夫人为何隐忍不发要选择在今日大闹,纵然素日不和,纵然她虽市井,却也畏惧夫人娘家势大。
哪怕近几年沈云青平步青云,她也断不敢如此放肆,顶多就是三天两头派人来说教夫人早日为沈家开枝散叶,敲打夫人主动为夫君纳妾而己。
宫嬷嬷心里发紧,一颗刚刚还在激烈跳动的心止不住下沉,梁王究竟怎么了。
心里思绪杂乱,余氏还在那里掐腰大骂,扬言要让她滚出沈府,将她剁成肉泥。
门口传来一声清脆的带着深深寒意的女声。
“我看谁敢?!宫嬷嬷乃是先帝太后赐予我的乳母,谁敢发卖,真是不知死活好大一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