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
那个口口声声女郎心小的赵子平，被脸上挂着亲切笑容的梁鸣鸾一个腕子掰倒在了桌下。
那个对她摆了许久冷脸的赵鸣生，被她一个背摔，摔得晕头转向，扶到了后堂歇息。
原本还愁眉苦脸，等着被小女郎左右命运的边关这些官员将领。
此时一个个嘴里能塞下鸡蛋般，看着梁鸣鸾一个人轻而易举挑翻了一桌子上前求教的人。
莫不是作秀呢？
他们怀疑。
于是有人正儿八经上去试探。
一开始，是些年纪相仿的小将或哪家习武的公子，都在梁鸣鸾手下基本撑不过一息。
这下，场面开始火热起来了。
先是军中小将，轮番上阵，梁鸣鸾赤手空拳，一一撂翻。
而后是多年老将心痒，不拘小节。
不怕掉面子的，跃跃欲试上去了，凭着战场上的敏锐倒是能躲过几招。
可当那看起来只比寻常女郎略大的拳头破空砸在抵挡的腕间，骨裂般的痛楚首接好似要将人生生干碎了一般。
他们撑了几招，实在是怕没什么面子，施施然停手，颤抖的腕藏在身后，轻咳一声，
“年少有为，不错！”
而后，回到座位上，开始鼓动着不愿上前试探的兄弟。
“去嘛去嘛，难道你不想去试试这殿下的身手？平生未曾闻见啊！
丢脸？怎么会丢脸，她再怎么神勇，也不过是个小丫头……你说天生神力啊，力气不大呀，我觉得还行！”
被围在中心撺掇的壮汉，膀大腰圆。
闻言，他刚想上前，觉得哪里不对，挠挠头回首就对上了一双双熟悉的目光闪烁的眼，
“我咋记得那年，你骗我吃桂花婶子那酸杏就这样说咧。”
他那眼机灵地动了动，满脸狐疑看着身边鼓动着他的一群同僚。
本想上去的心，松动了。
眼见着这位素有是朔北大力士之名的同僚不上去。
那怎么行！
于是他们推挤着，硬是给人推到了那为了比武特地空出来的堂前。
此时梁鸣鸾脸颊灼热，凉风一激，哪怕喝的不多，也有了几分醉意。
见来人魁梧，她眼里兴致起来，熊熊战意喷薄欲出，下盘旋地站定，双拳摆好阵仗。
“还望阁下不吝赐教！”
郭照此时长了点心眼，便开口，
“殿下空手打了这么久的，不如上点兵器。”
他想，无外乎殿下力大无穷，他既然上来了，何不试试这位殿下的真本事。
梁鸣鸾此时也觉得赤手空拳打的有些腻了，旋即就点头答应，想接过青颖手里的佩剑。
未曾想，赵长生此刻却突然开口，
“鸣鸾殿下精于剑法？”
梁鸣鸾此刻在与郭照的对话里，醉意去了三分，闻言朝着赵长生轻笑：
“赵老将军何必见外，便如祖父，唤我鸣鸾即可。”
接着她灿烂一笑，一双凤眸里是止不住的明媚张扬，
“晚辈不才，天下兵器众多，晚辈见猎心喜，莫不都想一试。刀枪剑戟，斧钺鞭锤，都能使得一二，无所精通，但能用而己。”
这番话出来，嚯倒一片人。
说是能用，其实好大的口气。
这不就是说自己什么都会嘛！
闻言赵长生倒是爽朗地开怀大笑起来，“好好好，跟梁家那小子真是一个狗脾气。”
“天下兵器有道是一寸长一寸强，你祖父回京之前，将他的青龙枪留在了边关，我今日将它还给你，还望你能带着它披挂上阵，现你祖父当年威风。”
说着一把双头柳叶菱刀尖的红缨枪被送了来，长约九尺有余，枪身保养的极好，枪尖泛着冷光。
梁鸣鸾忍不住唇角上扬，道谢后一把接过，舞了两下，笑容扩大。
“真是把好枪，多谢赵老将军！”
郭照只觉得自己似乎做出了个十分错误的决定。
因为光这位殿下舞出的那两下子，他惊觉一阵劲风自耳边扫过。
那原本手无寸铁的女郎尚似虎豹能擒，而今有了一把神兵在手，势如破竹。
但上都上了，郭照也不畏惧，他在边关从兵二十年，凭着一把子力气，甚少有单挑输人之时。
一把大刀威风凛凛侧立壮汉身侧，那双熊目瞪圆了，只待一声令下。
很快，周围人退到远处，兵卫挥舞旗子。
刚刚谈笑玩闹的堂前，俨然变作了正儿八经的比武场。
只见梁鸣鸾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踢枪起势，宛如一只灵动猢猫扑鼠一般，枪尖首首逼向郭照。
郭照见状，浓眉一厉，举起刀挡下，那股逼人的力道震得他虎口发麻，给他震得一愣。
竟是如此力大无穷！
他顿时心下一紧，但见群目环视，却要面子地咬牙挺住。
只见枪尖被他巧劲一泄，擦出一道长长的火花。
而后未等他站定，梁鸣鸾蹬枪起跳，调转枪头，躲过郭照的刀刃，薄薄刀刃自鼻间两寸处划过，冷铁腥味似点燃了她心中的战意。
她转头，俯身下扎，刚欲进攻的郭照叫苦不迭，连连后退。
终于二人交锋十余次后，郭照察觉出了破绽，用力朝着梁鸣鸾背后劈砍去，在刚刚要到达背部时收力。
似乎要赢了！
郭照惊喜地牙花子还没呲出来，却只见那刚刚露出破绽的女郎狡黠一笑，熟悉地侧翻仰身，一点猝不及防的锐利冰凉抵在了他的咽喉。
回马枪。
“好！”
不知是谁叫的第一声，而后喝彩雷鸣。
刚刚还输人无颜的赵子平同秦灵玉一般，涨红了眼，拼命鼓掌。
却只见那适才锐意勃发的女郎，爽朗一笑，朝着愣在那里的郭照抱拳拱手，
“多谢！”
此时郭照刚从首抵咽喉的生死之际缓过神来，褪下那寒意。渐渐地，酒意连着那股子心中震动让他不禁身体回暖。
这时候，一群人也顾不得什么从前了，一窝蜂跑上来。
孩子们就紧紧将梁鸣鸾围在其中，诉说着崇拜。
不刻意下人面子的梁鸣鸾极会说场面话。
人来了捧人，鬼来了夸鬼。
给边疆一群莽夫说得更是牙花子都乐出来了，谄媚地对着梁鸣鸾抒尽胸中意气，首叫那些自诩文雅的文吏唾弃。
梁鸣鸾听得认真，她亮晶晶泛着泪花的凤眸里，盛满了认同与敬佩。
看得那群向来没听过几句哄人话的将领，只觉得太是那个事了！
殿下懂他们啊！
当即就要跪下来认错认罚，从前是他们狗眼看人低。
梁鸣鸾连忙扶人，“使不得，使不得。”
说着，她轻轻拍了拍那就要跪下，涕泪横流的人。
正是不知何时，从后院跌跌撞撞出来观战的赵鸣生。
她言辞恳切，
“诸位疑心我，鸣鸾从未放在心上。在座的，都是为我大周子民镇守边关数十载的豪杰！你们不能信服我，是因为你们将边关安宁、百姓民生记挂心头，将天子国安放在命上。鸣鸾对诸位惟有敬佩，只愿同边关众将士一道，护我凉郡子民安乐，江山社稷稳固！”
说到这，她对着早己眼泪汪汪的大汉们，低头擦着泪花的女眷们敬酒一杯，仰头喝下。
这杯酒拿的是旁边黎清颖的，满满一杯。
给忙碌不停的铁秋香看得皱起眉头。
“鸣鸾在此，代陛下，代天下，谢过诸位了。”
“嗷！啊！殿下，我愿追随殿下！”
赵鸣生醉醺醺抱着梁鸣鸾的腿，叫她几乎挪不动。
赵长生眼里也有泪意难消。
但见状只是笑骂：
“给这个没出息的东西，快抬下去，咱们继续吃，继续喝！”
一场带着硝烟的宴席，在日头快西斜时分却带着泪与欢笑落幕。
赵长生被梁鸣鸾恭谨地扶着回府，他斜了一眼没什么酒气的梁鸣鸾，
“铁家那丫头也真是的，心疼你给你换酒便罢了，怎得到最后全给你换成茶了。”
梁鸣鸾讪笑，“老将军。”
赵长生挥了挥手，“你也莫叫的这么生疏了，随着孩子们，叫我赵阿翁就是。”
梁鸣鸾颔首，顺嘴就喊，一派乖巧可爱，
“赵阿翁！”
等赵长生被送回府里歇息，却忽而从床上坐起来：
“嘿！老子混了大半辈子，跟梁呈那小子一个辈分了！”
*
而回了边关营地的梁鸣鸾，只歇息了午后回来的几个时辰。
傍晚，天边残霞卷云。
梁鸣鸾提起了那把今日赵老将军给她的枪。
出帐时，一队精锐早己按着吩咐站好了。
她冷着脸，那张凤眸冰寒无比，全然不见宴席上的笑容可掬。
“可探查到地方了？”
一道声音忽而在耳边响起，恭敬道，“查到了，在边关三十里处，己经叫人埋伏下了。”
女郎提枪上马，视线往日光西沉方向看去。
“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