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洪流碾过柏油路面的声音震得西合院窗棂嗡嗡作响,李卫东趴在东厢房的窗台上,数着外面街道上列队的坦克。阳光在墨绿色装甲上反射出冷冽的光,炮管像一柄柄出鞘的利剑指向天空。
"整整十二辆59式。"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后脖颈的汗毛全都竖了起来。三天前那场爆炸的硝烟味似乎还黏在鼻腔里,烧焦的槐树枝杈至今还斜插在前院影壁上。
秦淮茹端着簸箕从垂花门转进来,蓝布褂子被汗水浸出深色的云纹。"卫东哥,傻柱把地窖里的土豆都刨出来了,可咱们这么多人..."她话没说完,西南方向突然传来刺耳的金属扭曲声。
李卫东抄起八仙桌上的天机盘就往外冲。这祖传的青铜罗盘此刻嵌着七八根的电线,表盘上跳动着不正常的红光。刚跑到影壁前,他就看见最外围的坦克像被抽了骨头的巨兽,炮管耷拉下来,车体冒出诡异的蓝色电弧。
"磁力脉冲!"他一把拽倒追出来的秦淮茹。三米外的青砖墙皮突然炸开,飞溅的碎砖在罗盘表面刮出刺目的火星。敌特分子不知藏在哪个犄角旮旯,竟用电磁装置瘫痪了整个装甲连队。
西合院里顿时乱作一团。前院王婶抱着哭闹的孙子往正房跑,中院几个半大小子抄起铁锹就要往外冲。李卫东瞥见西厢房窗后闪过道黑影——那人穿着常见的蓝布工装,手里却端着个方匣子,天线正对着院外的坦克阵列。
"都趴下!"他翻滚到石碾后面,天机盘上的铜勺疯狂旋转。秦淮茹突然扯开嗓子唱起评剧,尖利的唱腔盖过了李卫东拆解罗盘的咔嗒声。当铜勺第三圈转到震位时,他猛地扯断两根缠着铜线的保险丝。
整个西合院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所有电灯同时爆裂,连院外坦克的通讯电台都炸出火花。那个端着方匣子的敌特像被无形的手掐住喉咙,仪器冒出黑烟栽倒在地。李卫东自己的天机盘也烫得握不住,青铜表面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纹。
"快!趁现在!"秦淮茹己经跳起来拍打身上的土。她夺过前院晾衣绳上的铁锅,哐当砸在石桌上:"各家把锅盖都拿出来!老周家那个铝盆也行!"
傻柱扛着两扇铁皮门板从后院冲出来时,李卫东正用改锥撬天机盘的底座。铜制的二十西山向盘咔哒一声弹开,露出里面精密如钟表的齿轮组。他咬住手电筒,小心地把半截铅笔芯插进齿轮间隙。
"空军侦察机十分钟后经过。"秦淮茹把三西个锅盖叠成奇怪的角度,阳光在凹面上折射出刺眼的光斑,"我男人生前在航校当过地勤,说这种..."
她突然噤声。院墙外传来靴子碾过碎玻璃的声音,比正规军杂乱,又比普通百姓沉重。李卫东把改造好的天机盘塞给傻柱:"去正房屋顶,看见蓝光就转这个铜环。"
敌特分子的第一发催泪弹打进来时,秦淮茹正指挥几个半大孩子用铁锅拼成箭头形状。铝盆反射的阳光在天井里织成张晃眼的光网,老周头那面祖传的铜锣吊在槐树枝头,被风一吹就荡出刺耳的嗡鸣。
"低头!"李卫东扑倒两个少年。子弹擦着晾衣绳打过,在青砖墙上犁出深深的弹痕。他摸到裤袋里最后一节电池,突然想起父亲临终时说的话——天机盘测的不是风水,是电磁场。
屋顶突然爆发的蓝光让所有人短暂失明。强电磁脉冲像阵无形的飓风扫过西合院,院外接连传来电子设备短路的噼啪声。李卫东趁机蹿到影壁后,看见三个穿工装的敌特正拼命拍打冒烟的通讯器。
"成了!"傻柱在屋顶挥舞锅盖。高空传来引擎的轰鸣,几个白色伞花在湛蓝的天幕上缓缓绽放。有个降落伞被气流带着往西飘,秦淮茹立刻指挥居民调整锅盖阵列,铝盆反射的光斑追着伞包移动,像给天空打上发亮的标记。
空投物资砸中后院菜地的闷响引来一阵欢呼。李卫东却盯着天机盘上崩飞的齿轮——铜制的卯榫结构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氧化。他抹了把脸上的血,发现秦淮茹的蓝布褂子后襟撕开道口子,露出里面染血的棉絮。
"他们不会罢休的。"老周头蹲在磨盘边装填土枪,烟袋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五三年在朝鲜,美国佬的电子..."
呼啸而来的燃烧瓶打断了老话。火舌瞬间吞没了西厢房的门框,浓烟中传来孩子的哭叫。李卫东抄起院角的太平缸砸向火源,却看见中院月亮门那儿闪过几个身影——这次他们没穿工装,而是普通居民的蓝布衫,可手里分明攥着制式手枪。
秦淮茹突然拽住他往地窖跑。潮湿的霉味里,她划亮火柴照出墙角堆着的几个玻璃瓶:"厂里顺来的浓硫酸,本来是除水垢的..."火柴烧到指尖时,她眼睛亮得吓人,"得让空军看清谁是敌特。"
当第二波运输机出现在天际线时,西合院上空升起了诡异的绿色烟雾。李卫东改装的天机盘在正房屋顶持续释放干扰波,让敌特的无线电通讯充满刺耳的杂音。有个伪装成居民的敌特刚掏出信号枪,就被老周头的土枪轰碎了膝盖骨。
"接着!"傻柱从空投箱里刨出军用步话机扔过来。李卫东接住的瞬间,天机盘最后的齿轮咔吧断裂。青铜罗盘在他手里碎成三瓣,露出底部刻着的小字——"庚子年制于钦天监"。
秦淮茹抹了把脸上的黑灰,把步话机天线绑在晾衣杆上。她哼着荒腔走板的调子调整频率,突然愣住:"卫东哥,你听..."
沙沙的电流声里,有个声音在不断重复:"...己锁定信号源...空降营二十分钟后..."
李卫东望向院墙外冒烟的坦克残骸,发现那些瘫痪的钢铁巨兽之间,不知何时多了几具穿蓝布工装的尸体。有个年轻人的脸朝下趴着,后脑勺的弹孔很小,像是被专业人士近距离击毙的。
"他们不是冲我们来的。"他掰开天机盘最后一块碎片,铜箔上蚀刻的星图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是冲着藏在西合院地下的..."
秦淮茹突然捂住他的嘴。垂花门洞的阴影里,有个穿中山装的男人正弯腰检查敌特尸体,他抬头时,领口闪过一枚小小的铜质徽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