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川的手指从池水边缘缓缓收回,掌心残留着一丝冰凉的触感。林夏的身影依旧站在雾中,她的目光温柔而深邃,仿佛穿越了时间与生死。
“你还记得吗?我们最初的约定。”她轻声说,声音像风掠过水面,带着某种不属于现世的回响。
沈川没有回答。他能感觉到空气中的变化——这里的能量不同于青螺镇,也不同于源之池,它更古老、更原始,像是某种被遗忘的力量在低语。
林夏的身影开始模糊,雾气吞噬了她的轮廓。沈川知道,这只是幻象,是这片森林给予他的某种试探。他调整呼吸,将金属薄片塞进口袋深处,转身继续向前。
森林比之前更加浓密,光线被厚重的枝叶完全隔绝,只有零星几点荧光在树干上闪烁。空气中弥漫着咸腥味,像是海水蒸发后留下的残迹。他的皮肤微微发烫,水母化的纹路在黑暗中泛起幽蓝微光。
**他正在靠近某种东西。**
走了约莫二十分钟,地势开始下陷,树木之间的空隙变窄,形成一条天然的甬道。沈川的脚步放缓,右手悄然摸向腰间的匕首。前方传来轻微的摩擦声,像是藤蔓在风中摇摆,又像是某种生物在缓慢爬行。
他屏住呼吸,缓缓拨开垂落的枝条。
眼前的景象让他心头一紧。
一片扭曲的藤蔓缠绕成墙,横亘在前方,它们表面覆盖着一层黏腻的液体,在暗处泛着幽蓝光泽。最令人不安的是,这些藤蔓的末端并非普通的叶片或花苞,而是……人脸形状的吸盘,每一张都闭着眼睛,嘴唇微微张开,仿佛在等待什么。
沈川蹲下身,仔细观察其中一根藤蔓的根部。那里有一个明显的神经节鼓起,呈半透明状,内部流淌着黑色液体。
他取出随身小刀,迅速划破神经节。
黑液喷溅而出,落在地面时发出“嗤”的腐蚀声,迅速形成一小滩水洼。沈川后退几步,看着那些水洼逐渐凝聚成镜面般的平面。
倒影中,浮现出一个身影。
不是他自己,也不是林夏。
是苏月。
她静静地站在林深处,手中握着一枚水母造型的银饰,嘴角挂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沈川猛地抬头,前方的藤蔓己经枯萎塌陷,露出一条通往森林更深处的小径。他没有迟疑,继续前行。
越往深处走,空气越发潮湿,仿佛整座森林都在渗出水分。他的衣服早己湿透,皮肤上的水母纹路隐隐作痛,但与此同时,“深海诅咒共鸣”也在剧烈跳动,像是在回应某种召唤。
前方出现了一片湖泊。
湖面平静如镜,却没有任何倒影。沈川走近几步,湖水突然泛起涟漪,紧接着,影像浮现出来。
是他自己。
但那不是现在的他。
影像中的沈川浑身布满水母触须,双眼漆黑无光,身体几乎完全异化。他正站在溺亡镇的祭坛中央,周围跪伏着无数镇民,口中念诵着晦涩难懂的祷文。
画面不断扭曲,仿佛有人在操控这段记忆。
沈川咬牙,强行集中精神。他知道,这是古神设下的认知陷阱,试图混淆现实与虚幻。他翻出口袋里的禁忌笔记碎片,快速扫视上面的符号。
**恐惧、牺牲、信仰、真相。**
他低声重复这几个词,指尖划过湖面,符文随之浮现。
湖水剧烈翻腾,影像破碎。
湖底缓缓升起一块石碑,表面刻着“引路者之骨”,下方是一串熟悉的字迹——
**“去找它,它会告诉你答案。”**
沈川盯着那几个字,心中泛起一阵寒意。他认得林夏的笔迹,可这字迹却比以往更加潦草,甚至带着某种仓促和绝望。
他没有再犹豫,沿着湖边继续深入森林。
夜幕降临,西周陷入彻底的黑暗。唯一能见的,是那些树干上闪烁的荧光,以及偶尔从远处传来的低沉呜咽。
他的脚步忽然停住。
前方的雾气中,一道模糊的人影静静伫立。
不是林夏,也不是苏月。
那人穿着一件破旧的长袍,脸上布满水母状的疤痕,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所有情感。
沈川没有说话,对方也没有动作。
他们只是隔着雾气对视。
忽然,那人开口了。
“你不该来这里。”
话音刚落,他整个人瞬间崩解,化作一滩荧光海水,缓缓渗入土地。
沈川站在原地,心脏剧烈跳动。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水母化的痕迹己经蔓延至手腕,隐隐有透明触须生长的趋势。
他必须找到那个源头。
必须。
他迈步穿过雾气,进入森林最深处。
眼前豁然开朗。
一座古老的石制祭坛矗立在林中空地中央,周围环绕着十二根刻满符文的石柱。每一根石柱顶端,都悬挂着一只发光的水母,它们的光芒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无形的能量屏障。
沈川缓步走近,发现祭坛中央嵌着一块圆形凹槽,大小刚好能容纳他手中的金属薄片。
他深吸一口气,将薄片放入凹槽。
刹那间,整座祭坛震动起来,符文亮起,水母的光芒骤然增强。
地面裂开,一道阶梯缓缓显现。
沈川毫不犹豫,踏入黑暗之中。
通道内壁光滑冰冷,散发出淡淡的蓝色光辉。他的脚步声在狭窄的空间中回荡,仿佛有无数只耳朵在倾听。
走了大约百米,他来到一间宽敞的大厅。
大厅中央,一口封闭的石棺静静矗立,棺盖上刻着复杂的图腾。而在石棺旁侧,有一块独立的石碑,其上写着一句话:
**“真正的引路者,早己死去。”**
沈川的心猛然一沉。
就在这时,石棺内部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敲击声。
一下,两下,三下……
像是有人在里面试图醒来。
沈川缓缓靠近,手指搭上棺盖边缘。
他用力推开。
棺内空无一人,只有一具完整的人类骨架,胸口插着一枚水母状的银针。
沈川的目光落在那枚银针上,瞳孔微微收缩。
它与苏月佩戴的饰品,一模一样。
就在他伸手去取的瞬间,整个大厅的光线骤然熄灭。
黑暗中,一双冰冷的手,轻轻搭上了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