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神部落的长老树屋中,孟优捋着花白胡子欲言又止。铜铃铛在屋檐下叮当作响,衬得老人第三次咽回去的叹息格外明显。
"阿叔有话首说。"孟获往嘴里扔着辣条(老干妈赠品),指了指自己尚未消退的熊猫眼,"反正最差不过这样。"
孟优的藤木杖重重顿地:"我们祝融氏世代..."
"呯!" 一柄寒光凛凛的弯刀突然钉在孟优脚前三寸,刀柄上缀着的银铃还在嗡嗡震颤。
祝融的红发像团野火从窗口探进来:"阿叔接着说?"她手腕轻抖,钉在地上的弯刀竟凌空飞回掌中,"新得的聘礼还没试过刀呢。"
阳光在弧形刃口流转,照出刀身上"破甲"二字的铭文——据说这柄出自大汉将作监的圆月弯刀,曾一刀劈开三层铁甲。
孟优的喉结滚动两下,突然转身拍孟获肩膀:"阿叔觉得...这门亲事甚好!"
夜幕笼罩着南疆山谷,三十堆篝火将火神部落照得如同白昼。中央最大的火堆旁,孟优盘腿坐在虎皮垫上,手里捧着的青花瓷碗在火光中泛着润泽的光——这是汉人厨子特意为他准备的"长老专供碗"。
"吸溜——"老人嘬了口羊肉泡馍,突然瞪大眼睛:"这馍片!居然吸饱了羊汤还不烂!"他举起碗向汉军厨子示意,"你们汉人的铁锅..."话未说完,一柄寒光闪闪的圆月弯刀突然横在他碗边。
孟优的筷子僵在半空,却见祝融用刀尖挑开一罐鎏金封口的老干妈。红油辣子在火光下如同流动的琥珀,刀锋轻轻一抖,三团红艳艳的辣酱准确落在泡馍上。
"阿叔尝尝。"祝融收刀入鞘,"陛下说这叫...江湖规矩。"
孟优将信将疑地拌开辣酱,雪白的馍片顿时披上红妆。第一口下去,老长老的瞳孔猛然放大...
"嘶——哈!"孟优的额头瞬间冒出豆大的汗珠,花白胡子像炸了毛的猫尾,"这汉人的毒...不是,这调料..."他的手却诚实地又舀起一勺。
围观的蛮兵们死死咬住嘴唇——他们从没见过威严的大长老像小狗一样吐着舌头,更没见过老人的山羊胡被辣油染成橘红色。
"再来点!"孟优把碗递出去时,鼻涕眼泪糊了满脸,"这比咱们的断肠椒还带劲!"
汉军胖厨子擦着汗小跑过来:"长老,这还有秘制版本..."他从怀里掏出贴着"特供"字样的陶罐,"加了瑶柱和虾米的。"
孟优抢过罐子猛嗅,突然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飞溅的辣油点子落在附近藤甲上,竟把牛皮绳腐蚀得"滋滋"作响。
"好!好!"老人却兴奋得像发现新猎场的少年,"这才是男人该吃的...阿嚏!"
黎明的薄雾笼罩着寨门,孟优的藤杖在青石板上敲出不安的节奏。老人时不时瞥向山道,花白胡子沾满晨露——他己经在此踱步了半个时辰。
"长老..."守夜的蛮兵揉着眼睛,"您该不会..."
"闭嘴!"孟优突然竖起耳朵。远处传来车轮轧过山道的声响,还有汉军特有的铜铃叮当。老人浑浊的眼睛骤然亮起,藤杖"啪"地断成两截。
当第一辆粮车转过山崖时,孟优的动作快得不像花甲老人。他一个箭步冲上前,枯瘦的手掌竟生生托住了领头粮车的横木。
"开寨门!奏迎宾鼓!"中气十足的吼声惊飞林鸟。在蛮兵们目瞪口呆的注视下,长老亲自解开粮袋验货,当晶莹的江南稻米流过指缝时,他忽然转身咆哮:"还愣着干什么?把我地窖里那坛百年虎骨酒搬出来!"
"大人..."副使凑到正使耳边,"下官记得昨日这长老还..."
正使望着正亲自给粮车引路的孟优,低声道:"今早探马来报,祝融娘娘的刀法..."他做了个旋转手势,"在长老竹楼前耍了整宿。"
仿佛印证这话,众人头顶的榕树突然簌簌作响。抬头只见祝融倒悬在虬枝间,红发垂落如瀑,那柄圆月弯刀正在她指尖飞旋,在朝阳下划出令人眼花缭乱的银弧。
"我们彝家规矩——"祝融突然翻身落地,弯刀"铮"地钉在汉使脚前三寸,"道理讲不通的..."她拔起刀,轻轻吹落刃上的一片榕叶,"就用刀讲。"
孟优的喉结明显滚动了一下。老人突然夺过侍从捧着的酒坛,拍开泥封豪迈道:"上使尝尝!这酒泡的是真真正正的吊睛白额虎!"琥珀色的酒液在陶碗里荡漾,隐约可见指节大小的虎骨。
汉使接过酒碗时,发现孟优的袖口有道整齐的裂口——看痕迹分明是利刃所为。再细看,老人衣领处还沾着几片新鲜的榕树叶。
"长老昨夜...纳凉去了?"汉使试探道。
"咳咳!"孟优被酒呛得满脸通红,"老夫...在思考人生!"他偷瞄了眼正在拭刀的祝融,突然压低声音:"上使回去禀告陛下,就说...就说老朽觉得婚期定在下月初八甚好!"
正午时分,当粮车全部入库,祝融的弯刀又在长老竹楼前旋转起来。不过这次刀锋上挑着个绣囊——里面装着孟优珍藏三十年的《南疆山川要塞图》。
"阿叔想通了?"祝融红唇微勾。
孟优盯着那柄随时可能割断绣绳的弯刀,擦着汗道:"此图就当...就当给汉家皇帝的嫁妆!"
树梢上的蛮兵们看见,长老说这话时,那柄弯刀正好旋出一轮完美的圆月弧光。
孟获啃着辣条路过练武场,看见族叔正在苦练弯刀术。老人笨拙的动作惹得围观众人哄笑,却见祝融突然进场。
"手腕再压低三分。"她握住孟优的手调整姿势,"汉家皇帝说..."难得露出小女儿情态,"这刀要传给最明事理的长者。"
孟优老泪纵横——不知是感动还是被辣酱熏的。从此火神部落多了个奇景:白胡子长老天天抱着弯刀睡觉,连祭祀跳傩都要别在腰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