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沉默、疏离和心碎中,悄然到了期末。
谢绾在何慈守护下,她像一株经历狂风骤雨后勉强挺立的小草,她努力维持着表面的“正常”。
强迫自己将所有精力投入到期末复习中,用繁重的课业麻痹那颗千疮百孔的心。
抽屉深处,那个蒙尘的薄荷糖纸罐成了禁忌的角落,不敢触碰。
只是偶尔夜深人静,或在图书馆看到某个相似的背影时。
心脏还是会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提醒着她那份被亲手埋葬的爱情。
关于姜妄舟的消息,她刻意屏蔽,却又忍不住从何慈小心翼翼的只言片语中捕捉。
姜妄舟彻底将自己投入了学业的深渊。
图书馆、实验室、医院见习室,成了他仅有的活动场所。
他像一个不知疲倦的机器,用超高强度的工作来填补内心的巨大空洞和无处宣泄的痛苦。
周身散发的低气压让季予白都不敢轻易靠近。
关于约翰霍普金斯项目,他再未提起,也无人敢问。
只是他书桌上那份邮件的打印稿,始终压在厚厚一叠文献的最下方。
何慈夹在中间,心如刀绞。
她看着谢绾强颜欢笑下的绝望,她守着那个沉重的秘密,有无数次想冲到姜妄舟面前告诉他真相。
但想到谢绾哀求的眼神和那句“让他没有负担地去追求未来”,又只能死死忍住。
何慈成了谢绾唯一的情绪出口,默默承受着她深夜无声的泪水和偶尔崩溃的低语。
季予白和姜念在确认她们分手的事实后,始终都不知道原因。
姜念试图从哥哥那里探听,只换来一句冰冷的“别再问了”。
季予白也只能陪着姜妄舟沉默地喝酒,看着他一杯接一杯,却无法排解他眼底深沉的痛苦。
两人都忧心忡忡,却又无能为力。
期末考试即将到来,离别也变得愈发清晰。
【云朵小分队(闪耀版)】里:
【念念不忘】:“!我哥他同意去约翰霍普金斯了,下周三的飞机![裂开][大哭]”
【予白不是鱼】:“知道了。刚接到他电话。”
【何慈不是盒子】:“……”
何慈看着手机,心情复杂,第一时间看向旁边正在整理行李的谢绾。
还是告诉了谢绾。
谢绾收拾衣服的手猛地顿住,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亲耳听到这个消息,心脏还是揪心的疼,窒息感瞬间袭来。
他最终还是去了。
那个她亲手将他推去的、光芒万丈的未来。
一股巨大的酸涩和悲伤涌上鼻尖,眼眶瞬间就热了。
她死死咬住下唇,强迫自己低下头,继续地叠着衣服,手指却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何慈担忧地看着她:“绾绾……”
“挺好的。”
谢绾没有抬头,声音却很轻,带着一种强装的平静和释然,“他终于去了。挺好的。”
只有何慈能看到,她低垂的眼睫上,迅速凝结起细小的水珠。
季予白和姜念的对话还在群里刷屏:
【念念不忘】:“为什么突然又同意了?之前不是死都不去吗?是不是因为和绾绾分手了?[抓狂]”
【予白不是鱼】:“舟哥没说但我感觉他整个人都不对劲了。好像没什么可留恋的了……”
【念念不忘】:“呜呜呜五年啊那么远哥他一个人……” (姜念发了一串大哭的表情)
【予白不是鱼】:“唉……周三下午三点,T2航站楼国际出发。我们去送送他吧?”
这个消息,何慈也没有瞒谢绾。
出发的日子,周三下午。
机场国际出发大厅,人山人海,弥漫着离别的愁绪。
姜念眼睛红肿,季予白面色凝重,何慈也来了,眼神复杂地看着远处独自办理托运的姜妄舟。
林知意也出现了,她穿着一身优雅的连衣裙,站在周雅琴身边(周雅琴亲自来送儿子)。
脸上带着得体而矜持的微笑,看向姜妄舟的目光充满了崇拜和一丝得意。
姜妄舟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色衬衫和长裤,身形挺拔却透着一种莫名的孤寂。
他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侧脸线条冷硬,全程几乎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办理着登机手续。
他拒绝了周雅琴和姜念的拥抱,只是微微点头。
视线扫过何慈时,微微停顿了一下,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探究,有疑惑,最终归于一片深不见底的沉寂。
“妄舟,到了那边,好好照顾自己,专心学业……”
姜母絮絮叨叨地叮嘱着,眼圈也有些红。
“哥,记得常联系,放假有空就回来……”姜念哽咽着说。
姜妄舟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目光却越过众人。
仿佛在期待着什么,又仿佛只是无意识的眺望。
但那片人来人往中,始终没有出现那个他心底深处的身影。
他眼中最后一丝微弱的光芒彻底熄灭,只剩下冰冷的灰烬。
“妄舟哥,一路平安。我相信你一定会成为最杰出的医生。”
林知意适时地送上祝福,声音温柔。
姜妄舟看了她一眼,没有任何回应,眼神疏离得像看陌生人。
时间差不多了。他开始排队准备过安检。
“走了。”
他对着送行的人说了一句,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然后,他拉起行李箱,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向安检通道。
就在他转身汇入安检人流的瞬间,机场大厅一根巨大的柱子后面。
一个纤细的身影猛地缩回了身体,背靠着冰冷的柱子,大口喘着气,心脏狂跳得像是要冲破胸膛。
是谢绾。
她还是来了。
在何慈那句“真的不去看看他吗?这一走,可能以后都见不到了……”
在反复追问下,在内心痛苦挣扎后,她终究还是抵不过那思念和不舍。
她偷偷来了,穿着最不起眼的灰色T恤和牛仔裤,戴着一顶鸭舌帽。
像个小偷一样,躲在人群之后,只为了远远地、再看他一眼。
她手里紧紧攥着一束花——洁白无瑕的白玫瑰中间点缀着茉莉花。
是他生日时她送的那一种。
她本想送给他,作为最后的祝福,也想当无声的道歉。
但当她看到姜母、林知意,看到他那拒人千里之外的侧影时,所有的勇气都消失殆尽。她只敢躲在后面,远远看他最后的一眼。
(原谅她的胆小,好吗?)
看着他挺拔却孤寂的背影一步步走向安检口,看着他头也不回地汇入人流,谢绾的视线瞬间被汹涌的泪水模糊。
她死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身体却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姜妄舟随着队伍缓慢前行。
就在即将踏入安检门的那一刻,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攥住了他。
仿佛有一道熟悉的目光正在看着他。
他停下脚步,在身后旅客不解的目光中,回头!
深邃的目光扫过身后喧闹的大厅——送行人群中姜念的泪眼,季予白担忧的眼神,何慈复杂的神情,林知意的微笑……以及,远处那些陌生的、行色匆匆的面孔。
没有。
没有那个他期盼的、或者说潜意识里还在寻找的身影。
内心的失落和自嘲划过心头。
他到底在期待什么?
期待那个决绝地说着“不喜欢了”、“厌倦了”的女孩会来送他吗?
真是可笑。
他收回目光,带着一丝疲惫和彻底死心的冰冷,准备转身。
然而,就在他目光收回的刹那,视线不经意地扫过候机区不远处一个空着的休息长椅。
长椅上,静静地躺着一束花。
一束新鲜的、在喧嚣机场里显得格外清新脱俗的花束——洁白的白玫瑰中间点缀着茉莉。
那花束……是如此的熟悉。
熟悉得刺痛了他的眼睛。
姜妄舟的脚步彻底钉在了原地。
他死死地盯着那束花,金丝眼镜后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这花……
这花的样子和他生日时谢绾送自己的那束一模一样。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谁放的?
他下意识地再次抬头,目光急切地扫视着西周,试图寻找放花的人。
但周围人来人往,都是陌生的面孔。
没有人注意到那束花,也没有人看向他。
是巧合吗?还是……
“先生?请往前走。”
安检人员的催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姜妄舟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那束在长椅上孤独绽放的白玫瑰茉莉。
然后,他抿紧了薄唇,眼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他收回目光,不再犹豫,拉起行李箱,大步踏入了安检门,身影彻底消失在通道的尽头。
柱子后面的谢绾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帽子掉在一旁也没有察觉。
她将脸深深埋进膝盖里,肩膀剧烈地抽动着,压抑的、绝望的呜咽声终于无法抑制地泄露出来。
怀里,空空如也。
那束承载着她爱意的花,被她留在了无人知晓的角落,留在了他或许曾看过一眼的地方。
机场广播响起,飞往异国的航班开始登机。
夕阳的余晖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空旷的长椅上,将那束无人认领的白玫瑰茉莉,镀上了一层凄美的金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