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戴教员!”何叙白的声音带着一种被点醒的激动,“我会重新梳理,补充关键性能的量化分析和鲁棒性评估,特别是针对极端恶劣条件的仿真或理论推演。更重要的是,我会时刻谨记您的话,把方案的‘战场可用性’和‘士兵信赖度’作为核心评价标准!”
戴教员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几不可察的赞许笑意,他端起桌上那个掉了不少瓷、印着“优秀教员”字样的搪瓷杯,喝了一口浓茶:“嗯。路还长。沉下心,把基础打牢。有什么具体困难,随时来。”
从戴教员办公室出来,何叙白感觉手里那沓稿纸仿佛沉重了许多,也清晰了许多。他不再仅仅为了一个奖项或一篇论文而写作,而是为了某个想象中在炮火中断联的阵地,为了那些等待回音的焦灼目光。
接下来的日子,何叙白进入了疯狂冲刺的状态。白天,他压缩一切可以压缩的休息时间,像一块贪婪的海绵,在图书馆、机房和实验室之间穿梭。他啃着艰深晦涩的英文论文,逐字逐句地推敲那些描述网络性能的数学公式和仿真结果;他在仿真平台上构建更贴近实战的复杂电磁环境和动态拓扑模型,一遍遍调整参数,记录下Ad Hoc网络在节点快速失效时的组网时延波动范围;他深入研究认知无线电的核心算法,在仿真中模拟各种强度的跳频、扩频干扰,统计频谱感知的成功率和所需时间。冰冷的数字、跳动的曲线、苛刻的仿真条件,无情地检验着他最初设想的每一个环节。
夜晚,宿舍熄灯后,他成了学习室的“钉子户”。靠窗的那个位置几乎成了他的专属。窗外的梧桐树影婆娑,偶尔有巡逻哨兵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又渐渐远去。陪伴他的,是桌上堆积如山的资料、写满演算的草稿纸、屏幕闪烁的笔记本电脑,以及一杯接一杯用来提神的劣质速溶咖啡。咖啡因的刺激下,大脑高速运转,与困倦进行着拉锯战。有时思路卡住,他会烦躁地揉乱头发,盯着屏幕上令人绝望的仿真失败报告发呆;有时灵感突至,便双眼放光,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如飞,仿佛在与时间赛跑。烟灰缸里(虽然军校禁烟,但压力巨大的高年级学员有时会偷偷在深夜学习室角落“冒烟”)积满了烟蒂,那是李锐他们偷偷塞给他提神的,他偶尔实在撑不住会点上一支,呛人的烟雾中,紧锁的眉头似乎能短暂地松开一些。
压力如同实质的巨石压在胸口。一次关键的仿真连续失败,无论怎么调整认知无线电的感知门限和切换策略,在设定的高强度、快变干扰下,端到端通信成功率始终无法突破70%的“生死线”。何叙白盯着屏幕上刺眼的红色失败标记,一股巨大的挫败感和自我怀疑瞬间将他淹没。他猛地合上笔记本电脑,发出“啪”的一声闷响,把脸深深埋进双手里。寂静的学习室里,只有他略显粗重的呼吸声。疲惫像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他吞噬。放弃的念头如同的毒蛇,丝丝地吐着信子:何必把自己逼到这一步?拿个及格分混过去不行吗?反正只是学员论文…
就在这时,放在桌角的手机屏幕无声地亮了一下。是刘春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