堤坝上,景象更是触目惊心。浑浊的洪水就在脚下不足一米处疯狂地翻滚咆哮!巨大的浪头凶狠地拍打着单薄的堤身,发出沉闷而恐怖的“嘭嘭”声,每一次撞击都让脚下的大地微微颤抖。堤顶狭窄,挤满了奔跑、呼喊、拼命垒筑沙袋的人影。手电光柱交错晃动,照亮一张张沾满泥水、写满疲惫却异常坚毅的脸。堤坝内侧,靠近圩区一侧,几处溃口的位置,水流如同脱缰的野马,裹挟着泥沙和杂物,嘶吼着喷涌而出,形成一个个浑浊的漩涡!李剑锋队长魁梧的身影就矗立在最危险的7号溃口边缘,挥舞着手臂,声嘶力竭地指挥着:“快!沙袋!这里!斜着打下去!堵住水流通道!快啊!”他的吼声在洪水的咆哮中显得那么微弱,却又像钉子一样楔入每个人的耳中。
何叙白冲到指定的沙袋堆放点,奋力将肩上的重负卸下。沉重的沙袋砸在湿滑的堤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甚至来不及喘匀一口气,转身就冲向坡下,扑向下一个沙袋。肩膀和脖子被磨破的地方火辣辣地疼,每一次扛起沙袋都像有刀子在割。腿像灌了铅,每一次在泥泞中拔起都异常艰难。但他不敢停,也不能停。每一次浪头拍岸的巨响,都像鞭子抽在他心上。五千群众,二十八亿的工程……这些冰冷的数字,在亲眼目睹这怒涛狂澜之后,变得无比具体而沉重,化作了肩上沙袋沉甸甸的分量,化作了每一次拼尽全力的奔跑。
不知疲倦地奔跑了多久,汗水早己流干,只剩下麻木的肌肉在机械地驱动。就在何叙白又一次扛起沙袋,深一脚浅一脚地挣扎在泥泞的斜坡上时,一阵不同寻常的、更加尖锐的惊呼声从堤坝中段传来!
“管涌!发现管涌!在15号标位附近!快来人!”
“水很浑!压力很大!是浑水洞!危险!”
“技术员!技术员呢?!”
何叙白心里“咯噔”一下。管涌!堤防的“夺命暗疮”!他记得在学院组织的防洪抢险理论课上教员讲过:堤身内部被高压水流侵蚀出通道,形成管状渗流,如果涌出的是浑浊的泥水(浑水洞),意味着堤体内部结构正在快速崩解,随时可能引发决口!其凶险程度,远胜于堤外的风浪!
他立刻放下沙袋,跟着几个同样听到呼喊的学员,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惊呼传来的方向狂奔。15号标位附近己经围了一圈人,手电光柱焦灼地扫射着堤坝背水坡的草丛。邵振华教导员也赶到了,他脸色凝重得能滴出水。
只见背水坡靠近坡脚的一片湿漉漉的草丛里,一个碗口大小的孔洞正汩汩地向外喷涌着浑浊不堪、夹杂着大量泥沙的黄褐色水流!水流冲击力很强,带着“嘶嘶”的啸音,将周围的草叶和泥土冲刷得西散飞溅。洞口边缘的泥土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掏空、塌陷!
“浑水洞!压力很大!”一个穿着救生衣的技术员蹲在旁边,用手指蘸了点涌出的水,捻了捻,脸色煞白,“必须马上反滤导渗!否则堤身随时会被掏空垮塌!这里离7号溃口太近,一旦出事,连锁反应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