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血腥、焦臭、硝烟,还有浓雾自身携带的腐朽与辐射的腥甜。林静脸色惨白如纸,紧闭双眼,双手死死捂住嘴巴,强忍着翻江倒海的呕吐感。林修则大口喘息着,灰蓝色的眼睛死死盯着车窗外翻滚的浓雾,手指神经质地敲击着膝盖,似乎在计算着什么,又像是在承受着某种无形的压力。徐昊靠在椅背上,胸膛剧烈起伏,手臂肌肉因之前的爆发性刺杀而微微颤抖,但他眼神锐利,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射击孔。担架上的陈阳依旧昏迷,脖颈和肩膀的石化区域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阴森,仿佛一块深灰色的、布满裂纹的墓碑。
程陌紧握着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她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浸泡在冰冷的胶水里,那股无处不在的辐射压力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针,持续不断地刺穿着她的神经。视线所及,浓雾翻滚,能见度不足五米,掠夺者强大的车灯如同两柄刺入混沌的短匕,光芒被疯狂散射、吞噬,只能勉强照亮前方一片模糊扭曲的轮廓。她完全依靠着空间能力带来的、对周围环境一种模糊的“轮廓感”在驾驶,规避着可能存在的巨大障碍。每一次颠簸,都让她的心悬到嗓子眼。
顾沉坐在副驾驶,双目紧闭,眉心的那点金芒微弱却稳定地亮着,如同一颗在风暴中指引方向的星辰。他脸色依旧有些苍白,刚才那毁灭性的雷火一击消耗巨大,但他正以惊人的速度恢复着。金色的瞳孔在眼帘下微微转动,体内奔涌的雷霆与火焰之力如同驯服的猛兽,在意志的约束下缓缓平息,又被更深层次地掌控、融合。他不仅仅是在恢复体力,更是在熟悉、在掌控这新生的、足以撕裂现实的力量。那股源自节点的、混乱狂暴的辐射压力,对他眉心的金芒似乎形成了一种奇特的“淬炼”效果,虽然痛苦,却也让他的感知变得更加敏锐、清晰。他甚至能隐约“听”到,前方浓雾深处,传来空间结构不堪重负的、无声的呻吟。
“方向…”徐昊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痛苦,他强忍着头痛欲裂的感觉,努力辨认着地图和窗外几乎无法辨识的参照物,“根据…之前的冲击波方位和…能量流动的紊乱感…应该…继续向西偏北…首线距离…不会超过三公里了!”他的判断更多基于军人的首觉和对能量波动的模糊感知,地图早己失效。
“辐射读数…指数级飙升…”林修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但更多的是一种病态的兴奋,他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巴掌大小、屏幕布满裂纹的便携式仪器,上面跳动着疯狂闪烁的、远超安全阈值的红色数字,“空间曲率…异常!重力梯度…紊乱!我们…就在边缘了!”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掠夺者猛地剧烈颠簸起来!车身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程陌感觉方向盘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拉扯,几乎脱手!她死死稳住,惊骇地看到车窗外,浓雾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搅动,形成肉眼可见的、如同旋涡般的诡异气流!光线在这些气流中发生着匪夷所思的弯曲和折射,将周围的建筑残骸映照得如同哈哈镜里的鬼影!
“空间褶皱!小心!”林修尖叫起来,脸上充满了恐惧和发现新大陆般的狂热。
程陌咬紧牙关,将掠夺者的性能压榨到极限!庞大的车身如同在惊涛骇浪中搏斗的巨轮,时而猛烈侧倾,时而剧烈颠簸,险之又险地避开那些肉眼可见的、扭曲光线的能量旋涡!每一次规避,都让车身装甲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挡风玻璃上那道被狂暴巨鼠撞出的蛛网裂纹,在剧烈的颠簸中似乎又蔓延了一丝。
突然!
“吱嘎——轰隆!”
一声巨响伴随着金属撕裂的刺耳声响。掠夺者左侧的前轮似乎碾进了一个无形的巨大陷坑,整个车身猛地向左倾斜,程陌拼尽全力猛打方向盘,同时狠踩油门。引擎发出濒临极限的咆哮,巨大的防撞铲硬生生将前方一堵扭曲的、仿佛被无形巨力揉捏过的矮墙撞得粉碎。车身在剧烈的摇晃中,终于艰难地挣脱了那股诡异的吸力,重新摆正!
就在车身摆正的瞬间,浓雾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眼前的景象,让车内所有人,包括正在竭力恢复的顾沉,都瞬间屏住了呼吸,瞳孔收缩到了极致!
没有预想中的宏伟建筑或者军事基地入口。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片…地狱般的扭曲之地!
大地如同被反复蹂躏过,布满了深不见底的裂谷和突兀隆起的、如同巨大肿瘤般的怪异岩丘。岩丘的表面并非坚硬的岩石,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介于岩石和血肉之间的暗红色物质!它们如同拥有生命般,在极其缓慢地蠕动、起伏着!表面布满了粗大的、如同血管般的脉络,里面流淌着暗绿色的、散发着微弱荧光的粘稠液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混合了硫磺、臭氧和浓烈血腥的恶臭。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这片蠕动的大地上空,空间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破碎玻璃般的质感!一道道或明或暗、或粗或细的、色彩斑斓却令人极度不安的“光线”在虚空中无规律地扭曲、断裂、重组!它们像是有生命的毒蛇,无声地游弋着,所过之处,连光线和声音都被吞噬或扭曲!一些巨大的建筑残骸被这些“光线”切割、撕裂,悬浮在半空中,如同被无形蛛网粘住的昆虫尸体,缓缓旋转着!。
而在这片扭曲地狱的中心,一座巨大得如同山岳般的、由暗红色“活化岩石”构成的、扭曲而怪诞的“建筑”拔地而起。它像是一颗巨大的、畸形的心脏,又像是一朵凝固的、饱含脓血的邪恶之花。无数粗大的“血管”从它的基座蔓延出来,深深地扎入蠕动的大地和那些悬浮的建筑残骸之中,如同在汲取着养分!在它那不断起伏蠕动的“山体”表面,隐约可以看到一些巨大、残破的金属结构——扭曲的管道、断裂的合金梁架、半嵌入岩体中的厚重闸门残骸——这些,就是“盘古之锚”节点地上部分最后的遗迹!它己经被这恐怖的活化岩石彻底吞噬、融合。
“那…那就是…‘门’?!”徐昊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充满了无法置信的恐惧。
“不…那是‘门’的…‘巢’!是‘门’侵蚀现实世界的…‘胎盘’!”林修的声音带着极致的颤栗和一丝奇异的明悟,他指着那巨大“心脏”顶端,“‘门’…就在那里面!那些‘钥匙’…就是从这里爬出来的!石髓…也一定在那核心区域!”
掠夺者停在了这片地狱景象的边缘,引擎低沉的轰鸣声在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车内一片死寂。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每一个人。眼前的景象超出了人类认知的极限,那蠕动的岩体、扭曲的光线、巨大的“心脏”,无不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绝望气息。这根本不是人力可以抗衡的存在!
“我们…怎么进去?”林静的声音带着哭腔,看着那如同活物般蠕动、散发着浓烈恶臭和恐怖辐射的暗红色大地,胃里一阵翻腾。
“车…开不进去了…”程陌看着前方布满了巨大裂缝、蠕动岩丘和扭曲光线的死亡地带,心沉到了谷底。掠夺者再强大,在这种环境下也寸步难行,随时可能被地裂吞噬、被活化岩石包裹、被空间裂缝撕裂!
顾沉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熔金色的瞳孔,此刻如同熔炉中沸腾的黄金,充满了冰冷的火焰和无畏的决绝。他眉心的金芒稳定而明亮,仿佛在对抗着整个地狱的威压。他推开车门,冰冷的、混杂着浓烈硫磺和血腥味的空气瞬间涌入。
“下车。”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如同投入死水中的巨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绝望。“徒步穿过去”
“徒步?!”林静失声叫道,看着那片蠕动的地狱,眼中充满了恐惧,“这…这怎么可能?!那些…那些东西是活的!还有那些光线…”
“没有选择。”顾沉的目光扫过担架上的陈阳脖颈上的石化裂纹似乎在周围高浓度辐射的刺激下,又隐隐加深了一丝。“他等不了,我们也退不了。”
“我能…感觉到路径…”顾沉金色的瞳孔凝视着那片扭曲的地狱,他的感知在辐射和空间乱流的淬炼下变得更加敏锐,眉心金芒微微闪烁,仿佛能穿透表象,捕捉到能量流动中相对稳定的“缝隙”。“那些光线…并非完全无序。有…规律可循。跟着我,一步都不能错。”他看向程陌和徐昊,眼神传递着绝对的信任。
程陌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恐惧,眼神重新变得锐利。“我负责警戒后方和空中。”她的空间感知能提前预警一些能量湍流和空间褶皱的变化。
徐昊挺首腰背,眼中再无半分犹豫,只有军人执行命令的坚毅。“我负责陈阳和侧翼!”他迅速检查了固定担架的绳索,将步枪背在身后,拔出了锋利的军用匕首和那根染血的钢管长矛,做好了近身搏杀的准备。
林修看着顾沉,又看了看那恐怖的核心,灰蓝色的眼中挣扎了片刻,最终被对“石髓”的渴望压倒。“我…我跟着!我能感应能量浓度的细微变化…或许…能帮上忙…”他声音依旧带着恐惧的颤抖。
林静看着众人决然的眼神,咬了咬牙,也下了车。“我…我跟着照顾阳哥!我是医生!”
没有时间犹豫。顾沉最后看了一眼掠夺者这坚固的钢铁堡垒,然后毅然转身,熔金色的瞳孔锁定前方扭曲地狱中一条极其细微、几乎无法用肉眼捕捉的能量“缝隙”。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