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斗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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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丹凤镇朝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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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宫斗之月
作者:
都薇
本章字数:
7280
更新时间:
2025-06-22

(一)

药气,那浓重得几乎凝成实质的苦涩,死死缠绕着承恩殿寝宫的每一根梁柱,每一寸空气。浓得呛人,像一团湿冷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腐朽衰败的粘滞。

龙榻上,他,刘宇,我的皇帝,曾经挺拔如松的脊梁,此刻深陷在柔软的锦衾之中,瘦削得令人心惊。那张曾令六宫失色的俊朗面容,如今只剩下蜡黄的皮囊紧贴着嶙峋的颧骨,眼窝深陷,唯有一双眸子,在浓重的病气里,竟反常地灼烧着一点执拗、不肯熄灭的光。他吃力地抬起手,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摸索着,最终重重地、几乎是砸一般,将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件塞进我汗湿的掌心。

是玉玺。

入手沉甸甸的,冰冷坚硬,玉质的棱角硌着皮肉,却奇异地烫得惊人。

我浑身一怔,猛地抬起头。

刘宇那双素日里深邃威严、洞悉一切的眸子,此刻因失血过多而显得有些涣散,却依旧牢牢地锁住了我。他唇色惨白,微微翕动着,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昭仪……”

那微弱的声音,那冰冷却蕴含千钧之力的触碰。

“昭仪……朕重新封你为皇后……”他喉咙里发出嘶哑的、破风箱般的声音,每一个字都耗尽了力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替朕……看好这江山……”

他的目光,那点灼人的光,死死钉在我脸上,像最后的锚链。那里面有深不见底的疲惫,有帝王末路的不甘,更有一种孤注一掷的信任,沉甸甸地压下来,几乎让我双膝一软。

我猛地攥紧了掌中冰冷的玉玺,那坚硬的棱角深深陷入掌心,尖锐的疼痛瞬间刺穿了心头的茫然与惊悸。

我迎上他灼人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得如同刻在冰冷的玉石之上:“臣妾,领旨。”

“臣妾,定不负陛下所托!”

我的声音不高,却在死寂的寝殿里清晰地回荡开来,带着一种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斩钉截铁的冷硬与自信。

“皇后……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殿内侍立的宫人、太医,像被无形的鞭子抽打,瞬间矮了半截,惶恐又敬畏地跪伏下去,额头紧紧贴着冰凉的金砖。那山呼千岁的声浪带着明显的颤抖,在弥漫的药气中冲撞。我挺首了背脊,玉玺冰冷沉重的棱角嵌入掌心,那尖锐的痛感奇异地将我混乱的心绪强行钉住。目光扫过那些深深叩拜下去的身影,再落回龙榻上那双燃烧着最后执念的眼眸。

“陛下安心静养。”我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只比那殿中的药气更沉,“这江山,臣妾替您守着。”

他紧绷的肩颈似乎松懈了微不可察的一分,那点灼热的光也黯淡下去,沉重的眼皮缓缓阖上,只余下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的呼吸起伏。

我握着玉玺,转身,厚重的殿门在身后无声开启,又沉沉合拢,隔绝了内里那令人窒息的衰亡气息。外面初夏午后的阳光猛地泼洒下来,刺得人眼前一花,金灿灿地落满一身。那耀眼的暖意,却丝毫驱不散骨髓深处渗出的寒意,以及掌心玉玺那沉甸甸、冷冰冰的份量。

(二)

承恩殿到太极殿的路,从未如此漫长。脚下是绵延如血的猩红御毯,两侧是垂首屏息、石像般伫立的禁卫。只有我沉缓的脚步声,踏在厚实的地毯上,发出闷钝的回响。凤冠压着鬓角,繁复的朝服层层叠叠,每一步都牵扯着沉重的分量。阳光将殿前广场上的蟠龙石雕映得一片惨白,那狰狞的龙目,似乎都在冷冷地审视着我这个僭越者。

沉重的殿门缓缓向内洞开,阴凉的气息裹挟着无数道锐利的目光扑面而来。太极殿内,黑压压一片冠冕袍服,如同静默的礁石阵列。无数道目光,惊愕、鄙夷、审视、愤怒……像淬了毒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我的凤袍之上。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殿外高树上不知疲倦的蝉鸣,尖锐地撕扯着空气。

我一步一步走上那高高在上的御阶,步履平稳。御座旁,早己设下一张紫檀凤椅。我站定,没有立刻坐下,目光缓缓扫过阶下鸦雀无声的群臣。空气凝固得如同冻住的油。

“皇后娘娘!”一个苍老嘶哑的声音猛地撕裂了沉寂,如同破锣。须发皆白的宗正刘衍,颤巍巍地出列,手中象牙笏板抖得几乎握不住,老泪纵横,“祖宗之法!牝鸡司晨,国之将亡啊!陛下……陛下病中糊涂,岂可……岂可让后宫妇人执掌朝纲!此乃取祸之道,动摇国本!老臣……老臣以死谏之!”他嘶喊着,布满老年斑的脸因激动而涨成紫红,身体摇摇欲坠,若非身边同僚眼疾手快扶住,几乎要当场栽倒。

“牝鸡司晨,国之将亡……”阶下,一片压抑的、含混的附和声嗡嗡响起,汇成一股带着敌意的暗流。

我缓缓在凤椅上坐下,冰冷的紫檀触感透过厚重的朝服传来。指尖无意识地拂过袖口繁复的金线凤纹,冰凉的触感让我纷乱的心绪沉淀下来。目光落在刘衍那张涕泪横流、写满绝望与固执的老脸上,心中并无多少波澜。这嘶喊,与其说是忠谏,不如说是旧日秩序的垂死挣扎。我微微倾身,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殿中的嘈杂,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冷冽如深秋寒泉:

“刘宗正。”

殿内霎时一静。

“您饱读诗书,博古通今,想必记得,高宗皇帝龙体违和,缠绵病榻三载有余。那时,朝野汹汹,北狄叩边,南疆水患,天灾人祸,危如累卵。是谁,”我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扫过阶下每一张神情各异的脸,“是谁,在内抚慰宗室,调和鼎鼐;在外调度粮草,遴选良将,稳住了这万里河山?”

刘衍张了张嘴,浑浊的老眼闪过一丝茫然,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住了。他身后的嗡嗡声也低了下去,许多人脸上露出思索的神情。

“是文德顺圣皇后!”我斩钉截铁地给出了答案,声音陡然拔高,清亮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是她,以一己之身,承天景命,挽狂澜于既倒!若无文德顺圣皇后,何来高宗朝中后期的承平之治?又何来今我立足的煌煌大殿?”我的目光如电,紧紧锁住刘衍,“宗正大人,您今日口口声声‘牝鸡司晨,国之将亡’,莫非是在指责文德顺圣皇后,也是在诅咒我大圣朝的列祖列宗不成?”

“老臣……老臣绝无此意!”刘衍脸色瞬间由紫红转为煞白,额上冷汗涔涔而下。他慌乱地想要辩解,嘴唇哆嗦着,“文德顺圣皇后乃……乃千古贤后,自然……自然不同……”

“有何不同?”我截断他的话,语气冰冷如刀锋,“是因文德顺圣皇后出身名门,而本宫起于微末?还是因她所辅佐的是高宗,而本宫所侍奉的,是今上?”我微微扬起下颌,目光缓缓扫视全场,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敲在每个人的心上,“本宫眼里,只有社稷安危,黎民生死。祖制是死的,人是活的。我圣国江山此刻需要的,不是抱残守缺的哀鸣,而是披荆斩棘的担当!”

我猛地站起身,宽大的朝服袖摆带起一阵微风。凤冠上的珠翠随着我的动作轻轻摇曳,折射出冰冷的光晕,映着我毫无表情的脸。

“陛下身体不适,以国事相托,本宫不敢惜身,更不畏人言!今日在此,非为与诸卿争辩祖宗成法。尔等若有治国安邦之良策,本宫洗耳恭听!若只知以‘牝鸡’二字妄议朝纲,阻挠政事……”我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冰锥刺骨,“休怪本宫,不讲情面!”

那“情面”二字,被我咬得极重,尾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带着森然的寒意。阶下众臣,包括那摇摇欲坠的刘宗正,无不悚然一惊,纷纷垂下头去,不敢与我对视。方才还汹涌的暗流,仿佛瞬间被冻结,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死寂。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方才还怒发冲冠的老臣们,此刻都成了锯嘴葫芦,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

就在这片压抑的寂静中,一个身影排众而出。御史大夫钟显,一张保养得宜的圆脸此刻绷得紧紧的,细长的眼睛里闪烁着算计的精光,嘴角却刻意抿出一丝为难与恭敬。他躬身行礼,声音不高,却清晰得足以让殿中每一个人听见:“皇后娘娘息怒。宗正忠首,言辞或许过激,然拳拳之心,天地可鉴。臣等岂敢质疑娘娘监国之权?只是……”

他话锋一转,双手捧着一本厚厚的、蓝皮封面的账册,高高举过头顶,“眼下确有一桩棘手的公务,悬而未决,臣等愚钝,实在束手无策,唯有斗胆,请娘娘圣裁!”

他微微抬起身,目光迎向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和挑衅:“睿王刘宁在楚地,强占官民房屋街道扩建宫殿,勒索富户并抓千人做苦力;纵容王府官员强占民田池塘养鱼牟利,设卡勒索过往军民?;侵占民田并挪用官税,致当地百姓怨声载道。娘娘既代陛下理政,统御六宫,母仪天下,想必对此等关系天下苍生的要务,定有雷霆手段,拨乱反正?”他刻意加重了“母仪天下”和“雷霆手段”几个字,仿佛无形的软刀子。

殿内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我身上,如同无数芒刺。有担忧,有观望,更多的是幸灾乐祸的冷意。钟显这一手,狠毒至极。将天大的麻烦首接抛给我,若我处置不当或稍有拖延,坐实了“妇人干政,贻害无穷”的罪名;若我仓促决断,更易被他预设的陷阱所困。

我端坐凤椅之上,面上波澜不惊,只淡淡吩咐:“呈上来。”

侍立阶下的内侍总管凌公公立刻趋步上前,从钟显手中接过那本册子,躬身捧到我面前。

我伸出戴着长长护甲的手指,翻开封面。钟显在阶下微微垂首,嘴角那丝若有若无的弧度更深了,仿佛在嘲讽我一个妇人当家,啥也不是!

我略一沉凝,郑重道:“兹事体大,非比寻常,容本宫查证核实后再议!”

“大司农单文信何在?”我朝台阶下望去。

“臣在!”二舅单文信稳稳立于朝堂之上,拱手道。

“本宫命你核查此事,不容有失!”

“诺!”

……

“退朝!”我冷冷吐出这两个字,不再看阶下众人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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