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陨星之祸
李家村的井水,在六月里结了冰。
李霄玄攥着块发烫的黑石,蹲在井台边看冰面映出的脸。十三岁的少年瘦得像根枯柴,颧骨上还留着去年冻疮的疤痕,唯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像藏着两簇不肯熄灭的火。
“霄玄,该回家吃饭了。”阿娘站在篱笆外喊他,粗布围裙上沾着麦粉,手里提着个竹篮,篮里是刚蒸好的槐花饼。她的右眼总戴着块青色的帕子,说是三年前被毒蛇咬伤,其实李霄玄知道,那是被路过的仙师用剑气划伤的——那天仙师说村里有“魔气”,要不是阿爹死死拦着,他早就被当场斩杀。
黑石是昨夜从天上掉下来的。
陨星划破夜空时,整个边荒都亮如白昼。李霄玄跟着村里的猎户跑去乱葬岗,只看到个冒着白烟的大坑,坑底嵌着这块巴掌大的石头,石面刻着看不懂的纹路,摸起来像揣了块烧红的烙铁。他偷偷把石头塞进怀里,没告诉任何人——包括总说“仙门都是好人”的阿爹。
晚饭时,阿爹喝了两盅劣质烧酒,脸涨得通红:“听说了吗?太虚仙宗的人要来了,说是要找什么‘玄印’,找到就给咱村免三年赋税。”
阿娘往他碗里夹了块槐花饼,帕子下的嘴角动了动:“别信那些仙师的话,他们眼里只有宝贝,哪会管咱老百姓的死活。”
李霄玄啃着饼没说话,手指在桌下着黑石。他摸到石面上有个凸起的纹路,像只蜷缩的鸟,按下去时,石头突然微微震动,碗里的米粥泛起细碎的涟漪。
三更天,他被狗叫声惊醒。
窗外飘着火星,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他抓起墙角的柴刀冲出房门,正撞见个穿白道袍的修士,一剑刺穿了隔壁王阿婆的胸膛。王阿婆怀里的孙子还在哭,那修士抬脚就把孩子踹进了燃烧的草垛,脸上没半点表情。
“爹!娘!”李霄玄疯了似的往堂屋跑,却被阿爹死死按住。阿爹的手在发抖,从怀里掏出个布包塞给他:“拿着这个,去葬神渊找你张爷爷,他会教你怎么活下去。”布包里是半块青铜令牌,上面刻着和黑石相似的纹路。
阿娘突然扑过来抱住他,帕子掉在地上,露出空洞的眼眶——那里根本没有伤口,只有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记住,别信眼睛看到的,别信耳朵听到的,”她的声音像生锈的锯子在拉,“活下去,哪怕……变成恶鬼。”
她猛地推开他,转身冲向那些修士,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闪着绿光的匕首,匕首捅进为首那修士的喉咙时,李霄玄看到她背后的衣服裂开,露出密密麻麻的鳞甲。
“是魔族余孽!”修士们的怒吼声里,阿爹点燃了院角的柴堆。火舌舔上屋檐的瞬间,阿爹从怀里掏出个陶罐,将里面的液体一饮而尽。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皮肤裂开,露出里面暗红色的肌肉,像头失控的野兽扑向人群。
李霄玄被爆炸的气浪掀飞,重重撞在老槐树上。他看到阿爹的身体被剑光劈成碎片,看到阿娘的鳞甲在烈火中卷曲,看到那些白道袍在血泊里踩来踩去,像在碾死几只蚂蚁。
黑石在怀里烫得灼人,他抓起地上的青铜令牌,转身冲进了漆黑的荒野。身后的李家村在火光中坍塌,像个被踩碎的泥娃娃,而他的眼泪早就流干了,只剩下喉咙里的血腥味,和掌心被黑石烙出的红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