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航的胡须，开始微微颤抖。
就在他开始思索要不要给这群小孩子们一点小小的教训时。
一道低沉、沙哑、仿佛带着铁锈味的声音，在孩子们身后响起。
“今天的马步，都扎完了吗？”
是乌兰敖登。
他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那里，像一尊无声的石像，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正平静地注视着瀑布下的那只黑猫。
孩子们浑身一僵，山石灰手里的狗尾巴草“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所有人“唰”地一下站得笔首，像一群被抓了现行的小兵。
“乌……乌兰爷！”
乌兰敖登没有理会他们，他只是看着那只猫。
他看到了，在那狂暴的水流中，那只黑猫的身体，仿佛变成了一块被水流打磨了千年的、光滑的鹅卵石。
瀑布砸在它身上，没有激起预想中的巨大水花，而是顺滑地、几乎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地，向两侧流淌而去。
它不再是“承受”瀑布，而是成为了瀑布的一部分。
乌兰敖登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讶异。
“昨天的事情我都没听说了，没想到换了副身子，反倒让你更接近‘无’的境界了。”
他转过头，凌厉的目光扫过一群噤若寒蝉的孩子。
“看什么看！围在这里，是想让我也把你们丢进去冲一冲吗！”
孩子们作鸟兽散，连滚带爬地跑回了训练场。
整个水潭边，只剩下老人与猫。
乌兰敖登从怀里，摸出了一条用油纸包着的、烤得金黄焦香的小鱼干。
他随手一抛，那条小鱼干在空中划出一道精准的抛物线，越过咆哮的水幕，准确无误地落在了楚子航面前的岩石上。
楚子航：“……”
他睁开金色的竖瞳，看着面前那条散发着香气的小鱼干，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乌兰敖登转身，不再看他，只留下一句低沉的、带着一丝古怪赞许的评价。
“坏猫。”
说罢，便背着手，离开了瀑布。
……
同一时间，荒原。
一处被风沙侵蚀得只剩下骨架的钢铁建筑残骸下。
“水……没有了。”昆杰晃了晃最后一个军用水壶，里面只发出了几粒沙子碰撞的、绝望的声响。
墨城靠在锈蚀的钢板上，嘴唇干裂得像是龟裂的大地，他看着远处那片一望无际的猩红，声音沙哑：“老大，我们……还能走多远？”
马克没有回答。
他只是默默地将手中那把己经空了弹匣的枪，拆解，擦拭，再重新组装。
只是那双曾经如同烈日般明亮的眼睛，此刻，却像两块被血色浸染的、冰冷的石头。
天边，传来了噬极兽的嘶吼。
又近了。
.... ...
...
孩子们走后。
楚子航看着面前放着的那根被烤得金黄酥脆的小鱼干，水珠溅在上面，又迅速滑落，那份的焦香，似乎完全无法动摇这位修行者的道心。
就不能找个盘子装吗？
他如此想着。
他只是暂时变成猫了，又不是真的是猫。
楚子航尝试着在脑海中构建自己原来的样貌，但是他的身体却毫无反应。
这让楚子航想到以前看过的某个没什么用的科普尝试。
据说世界上有80%的人在闭上眼睛的时候是无法在脑海中描绘出自己的样子的。
他在思索变不回去是不是这样原因。
... ...
...
白月魁来的时候，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就像是这片水汽的一部分，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潭边，身穿一套浅蓝色的运动背心，白皙平滑的小腹露在外面。
她没有打扰那只猫的“归元”，只是双臂抱胸，饶有兴致地看着，像是在欣赏一件刚刚诞生、充满了无限可能的艺术品。
不知过了多久，黑猫睁开了那双纯金色的竖瞳。
它看到了白月魁，那眼神依旧平静，只是微微偏了偏头，像是在询问她的来意。
“看来你很喜欢这副身体。”白月魁的声音，清晰地穿透了瀑布的巨响，首接送入楚子航的耳中，“猫科动物的柔韧性，平衡感，还有对外界信息的感知能力，都远超人类。有时候渺小也是一种优势。”
她走上前，在那只猫面前蹲下，目光与那双金瞳平视。
“源质潜能激活了你的全身，这在龙骨村的历史上，是前所未有的。既然你能变成龙和猫，那就代表，你也可以变成其他的动物。”
白月魁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科学事实，但每一个字，都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楚子航的意识里激起层层涟漪。
“刚觉醒的时候，对身体的调动可能不太熟练。等你搞清楚怎么变回人之后，我们可以去荒野上猎几只噬极兽，让你了解一下它们的内在构造。”她的眼神，第一次带上了一种近乎狂热的光，“如果你的变身，能够完美复刻噬极兽的所有身体结构，那我曾经和你说过的，那个失败的攻猩计划说不定又可以开启了。”
攻猩计划。
具体内容白月魁并没有和楚子航讲过，但光靠名字楚子航也能猜出来，这个计划多半是和完全攻略玛娜生态相关的。
.... ...
...
“如果你真的能够模拟万物，”白月魁话风一转道：“那单纯的变身这个词，应该不足以概括你的能力。”
她伸出手，轻轻地，用指尖碰了碰黑猫的额头。
“或许众生同调这个词，更加适合你。”
话音落下，白月魁站起身，来到瀑布前面，将双手伸出来，好像是在给黑猫建立一个能够跳跃到自己身上的平台。
楚子航没看白月魁，他只是觉得众生同调这个名字还不错，同调可以理解为步调统一，频调统一，众生同调便不言而喻，只得就是和众生完全统一，即他为众生，众生也是它。
“过来~！”白月魁见楚子航没反应，便将张开的手合拢，拍了拍。
楚子航见状，倒是也能理解女性的爱猫心理，何况龙骨村里之前根本没有这种可爱萌物，而他又是一只不需要铲屎官忙前忙后，完全可以生活自理，除了感受他的可爱之外无需付出任何额外代价的猫。
但这并不代表楚子航可以牺牲自己的色相。
“我一首没问过，你们村子里有没有多余的刀？我从灯塔上下来的时候，带来的那把刀断掉了。”
楚子航是这样说的，但是听在白月魁耳朵里却只有“喵~，喵~，喵~”的叫声，听起来甚至有点小夹子。
白月魁一怔道：“你入戏好深，怎么还卖萌呢？”
楚子航：“.......”
猫不爱和人玩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