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大房一家人的脸色己经变得惨白!
徐有德是什么人?
自从他开始读书,在家里就跟个大爷似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针线活都没碰过一下,更别提去抄书这种又苦又累的活儿了。
那可比下地干活还磨人!
徐文彦更是攥紧了小拳头,一张原本还算俊秀的小脸因为怨恨而扭曲起来。
这一切,肯定都是因为徐飞!
都是因为徐飞这个小贱种开始读书了,爷爷奶奶对他们大房的态度才会发生这么大的转变!
以前,爷爷奶奶最疼的就是他和他爹,现在倒好,眼里只有徐飞了!
徐文彦死死地盯着正小口小口喝粥的徐飞,眼神阴鸷得像是淬了毒的刀子。
等着吧,徐飞!明天,我一定要让你好看!
我要让爷爷知道,徐家真正的文曲星,只能是我徐文彦,还有我爹!
这顿饭,大房一家人吃得是食不下咽,味同嚼蜡。
而徐老二却像是打了胜仗一般,胃口大开,呼噜呼噜地多喝了两碗粥,看得徐氏在一旁首翻白眼,却又不敢多说什么。
饭后收拾碗筷的时候,徐老头更是破天荒地指着李氏说道:“有德媳妇,你去把碗筷收拾了。”
李氏一听,顿时愣住了,下意识地就想拒绝:“爹,我……我要去伺候有德温书……”
她心里清楚得很,这种粗活,一旦沾了手,以后就别想再推脱掉了。
没想到徐老头这次却一点情面都不给,冷哼一声道:“谁家媳妇不干活?有德读书这么多年了,难道还需要你一个妇道人家去伺候他温书?我看你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徐老头的语气带着明显的怒意,显然是对李氏平日里的做派早就心存不满了。
李氏被徐老头说得面红耳赤,再也不敢多言,只能不情不愿地站起身,开始收拾桌上的碗筷。
那笨手笨脚的样子,看得王翠莲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拼命憋着笑,肩膀一耸一耸的。
赵氏也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
夜深人静。
徐家大院,最小最偏僻的那间厢房里,传出几声压抑的喘息。
徐老三汗流浃背地从赵氏身上翻了下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慨道:“孩儿他娘,你瞅瞅,这都几十年了,我还是头一回瞧见爹对大哥发这么大的脾气哩!”
赵氏随手拿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身上的汗,瞥了徐老三一眼,带着几分得意地说道:“当家的,这你还没看出来?”
“咱爹那是瞧着二哥家的飞儿出息了,把这读书的希望啊,都寄托在飞儿身上了!我瞧着啊,飞儿这孩子,以后准是个有大出息的!”
徐老三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赵氏又继续感慨道:“要我说啊,飞儿这孩子要是真能读出来,可比指望大房那爷俩靠谱多了!”
“你瞅瞅飞儿小时候,多懂事啊,得了点好吃的,还知道偷偷分给兰儿她们三个丫头吃一点。”
“不像大房那个徐文彦,整个一白眼狼!”
徐老三听着赵氏的话,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可随即,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一抹失落和不甘,重重地叹了口气:“唉,你说得都对。”
“可……可为什么,这么好的儿子,偏偏是别人家的呢?我徐老三,咋就生不出个带把的呢!”
说着,徐老三眼中又燃起一丝不甘的火焰,一个翻身,又压在了赵氏的身上,喘着粗气道:“不行,咱们再试试!我就不信这个邪了!”
……
大房那边,一大清早就传来了徐文彦杀猪般的嚎叫:“哎呀!我肚子疼!疼死我了!”
声音之大,几乎掀翻了屋顶。
李氏一听宝贝儿子喊疼,那还了得?
急匆匆地从厨房跑出来,连锅铲都忘了放下。
“我的儿啊!这是怎么了?哪儿疼啊?”
李氏冲进徐文彦的房间,一脸焦急地看着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的儿子。
徐文彦捂着肚子,呻吟着:“娘……我……我肚子疼……好像……好像要拉肚子……”
“哎哟!这可怎么好!”
李氏一听,更是慌了神,“是不是昨晚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还是着凉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手忙脚乱地给徐文彦盖被子,又摸了摸他的额头,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这可怎么办啊,今天还要去学堂考核呢!”
徐文彦叫唤得厉害了:“娘!我疼得受不了了!今天肯定去不了学堂了!您快去跟先生说一声!”
李氏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考核,儿子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她连连点头:“好好好,娘这就去!你先好好躺着,别乱动!”
院子里,徐老头正蹲在屋檐下,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烟雾缭绕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徐飞己经收拾好书包,肩上搭着小小的布袋,里面装着一块王翠莲烙好的饼子和半葫芦凉白开。
他走到徐老头面前,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爷,我上学去了。”
徐老头吐出一口烟圈,浑浊的眼睛瞥了一眼大房的方向,淡淡地说道:“嗯,飞儿啊,不用等你大哥了,他今儿个怕是去不成了。”
徐飞心里跟明镜似的,徐文彦这早不疼晚不疼,偏偏在考核这天肚子疼,八成是装的。
不过,他也没点破,只是乖巧地点了点头:“知道了,爷。”
“路上小心点。”徐老头又叮嘱了一句。
“嗯。”徐飞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开了家。
清晨的村庄还笼罩在一片薄雾之中,空气清新,带着泥土和青草的芬芳。
徐飞迈着轻快的步子,朝着村口走去。
坐牛车的地方在村口的一棵大槐树下,从他家过去,大概需要走上七八分钟。
晨光熹微,村道两旁的草叶上还挂着晶莹的露珠。
正想着,忽然,路旁的草丛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徐飞心中一凛,脚步微微一顿,警惕地看向发出声音的地方。
他虽然现在只是一个六岁的孩童身体,但灵魂里却是一个经历过社会毒打的成年人。
这点风吹草动,还不足以让他慌乱。
“哗啦!”
几乎是同时,从路边的草丛里猛地扑出来几个人影。
手里都拿着一根根粗细不等的棍子,二话不说就朝着他抡了过来。
徐飞反应极快,身体猛地向旁边一闪。
棍子带着呼呼的风声擦着他的耳边掠过。
饶是他身手灵活,但也架不住对方人多势众,还都比他大几岁,再加上这具六岁的身体力量有限,终究还是没能完全躲开。
“砰!”
一根棍子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后背上,火辣辣的疼。
紧接着,另一根棍子又扫在了他的腿上,让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他咬紧牙关,借着惯性,猛地朝着最近的一个人影撞了过去。
虽然力气不大,但在对方完全没料到的情况下,还是将那人撞得一个趔趄,咕咚一声摔倒在地。
这一撞,也让他看清了偷袭者的脸。
是学堂里的几个差生!
这些人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显然没想到徐飞反应这么快,而且竟然还认出了他们。
徐飞捂着生疼的后背,冷笑一声,声音虽然稚嫩,却透着一股子成年人的狠劲儿:
“现在天都亮了,村里人随时会出来。你们总不可能把我打死吧?别犯傻了。”
他拔高声音:“你们现在走,我就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要是等村里人看到,哼,你们想过后果吗?!”
此时天光己经大亮,远远地己经能看到几个早起的村民牵着牛出门了。
那些袭击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中写满了犹豫。
“徐飞,你别怪我们!”
“是、都是徐文彦指使的!”
其中一个摔倒在地的人惊慌失措地喊了一声,急着撇清关系。
紧接着,剩下的人也像是找到了台阶,七嘴八舌地嚷嚷。
“对!都是徐文彦让我们干的!”
说完,他们仓皇地从地上爬起来,连滚带爬地朝着村子的另一头跑去。
徐飞看着他们逃窜的背影,冷哼一声。
徐文彦啊徐文彦,你还真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
他揉了揉被打疼的地方,虽然只是皮肉伤,但六岁的身体还是感觉隐隐作痛。
好在,可以忍受。
应该没有伤到根骨。
他抬起头,看着那些慌不择路逃跑的背影,眯起眼睛。
这笔账,他记下了。
他继续朝着村口走去,很快就到了牛车停靠的地方。
王老汉看见他,笑了一下:“徐飞来了?快上来吧,就等你了。”
徐飞应了一声,爬上了牛车。
牛车上己经坐着几个同村去镇上上学或者做工的人。
他们看到徐飞,也都善意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