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秋走在青溪坞的路上。
眼前一片郁郁葱葱,远处树木苍翠,前方水田纵横。
这里是他长大的地方。
看到眼前景色,他的心不由地平静了下来。
虽己看过千万遍,但是至今仍未厌。
忽然,村口处有喧闹声,谢秋走上前去。
几名身穿公服的人员,在村口牌子上贴下了告示。
旁边有人看到告示上的字,对着那几人哀叹道:“差爷,半年前不是己经涨过租了吗,怎么又涨?”
“这样下去 ,我们连吃都吃不上了啊”
面对村民的哀求,为首那名瘦高差人冷哼一声,右手抹过嘴上两撇胡子,开口说道:
“上面派下来的差事,你们照做就是了,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
“不交?城中大牢你们愿不愿意去?”
说道这里,周围村民不由地后退两步。
历来被关入大牢的,不脱几层皮,是断然出不来的。
这话一出,再没人敢阻拦几个官差,那几人摇摇晃晃地离开了。
“唉,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村西的李老头叹了口气说道,旁边的人也都纷纷附和。
税赋一年涨过一年。
更可怕的是,除了税赋,还有徭役。
村中劳力自备干粮,去了徭役,身体吃苦不说,更耽误播种收成。
难啊难!
谢秋站在人群中,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
以他的实力,可以轻松留下那几名公差。
但是毫无意义,公差身后有官府,有朝廷。
他对付得了几名公差,但对付不了朝廷的大军。
八年前,十二岁的他,曾经问过叶煊,那些人为什么不反抗。
如今站在人群中,他也没反抗。
谢秋转身离去,再次看到乡间景色,只是心情,再也没能静下来。
...........
第二天,谢秋去了镇上。
来到镇子旁边,他放缓了脚步。
远处林中,有着一片片窝棚,其中有许多衣衫褴褛的人。
“相较于去年,更多了”,谢秋心中想道。
他己不是稚儿,知道这些人来自何方,知道等待他们的又是什么。
虽然己经看过许多遍,但他仍旧觉得刺眼。
‘但是自己又能做些什么呢?’
谢秋自嘲一笑,摇了摇头。
朝堂衮衮诸公、王侯将相都没做什么,自己又能做些什么呢?
正当谢秋要转身离去的时候,忽然,一道脆生生的声音传入他耳中。
“娘,我饿”
谢秋循声看去,远处的窝棚中,一个瘦小的姑娘,正眼巴巴地看着身前的一个女子。
那女子也衣衫褴褛、头发散乱。
这句话似乎有无尽的力量,一下击碎了谢秋心中,某处枷锁。
八年前,叶煊说的那些话重新浮现在他的脑海。
这些苦难,都是有根源的。
谢秋来到那两人身旁,女人抬起头,看向谢秋,眼中燃起希望的光芒。
她将衣衫往下拉,开口说道:“一些吃的,只要一些吃的就行”
旁边,小姑娘眼巴巴地看着谢秋。
谢秋抿了抿嘴唇,眼中没有旖旎,有的只是恨意。
他将身上的钱都掏了出来,交给了女人,随后转身离去。
“谢谢你,谢谢你....”
在他身后,女人向着谢秋离去的方向,不停地磕头致谢。
然而谢秋的脚步更快了,他不敢再停在这里,不敢再看那些人。
回去的路上,谢秋脑海中思绪万千。
过往的种种在他脑海中浮现,十二岁那年的见闻,先生对他所说的话,以及此后自己的思考。
以及....刚刚所见的一切。
浑浑噩噩地回到青溪坞旁,谢秋看到了田中劳作的村民。
前方有人挑着担子,向其打招呼,“阿秋,回来了啊”
是村东的赵大爷,肤色黝黑,但精神矍铄。
他的家门口有棵大枣树,自己和小伙伴们小时候,没少去偷枣子。
赵大爷总是拿着棍子,作势要打,但从未打过他们。
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谢秋所珍惜的。
但是他悲哀地意识到,这样的宁静生活,似乎不久了。
谢秋抬起自己的手,身体内,劲力涌动,浮现在手掌上。
“我不应该只是如此”,谢秋喃喃说道。
下一刻,谢秋的神色变了。
不再有先前的迷惘,而是十分坚定。
他的念头,通达了。
谢秋来到叶煊门前,敲了敲门,片刻之后,房门打开。
看到谢秋的一瞬间,叶煊眼睛微眯。
炼神的势,让他感受到了谢秋身上的变化。
“先生,我要走了”
“往何处去?”
“先生曾说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如今我想去看一看州府,去看一看宁国,看一看....这天下”
谢秋声音平静,神情淡然。
叶煊在其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势。
楚地鹏鸟,不飞则己,一飞冲天,不鸣则己,一鸣惊人。
如今这只青溪坞的鹏鸟,也要展翅高飞了。
“随我来”,叶煊说罢,转身向屋内走去。
谢秋随他一同进了屋。
刚一进门,一件东西向其飞去。
谢秋伸手接过,发现是一把剑。
拔剑出鞘,寒光冷冽,是一把好剑。
“行走江湖,岂能无剑?”,叶煊的声音传来。
随后又是一样东西扔向谢秋,谢秋接过,发现是一个包裹,里面有金属碰撞的声音。
“踏足天下,岂能无钱?”
谢秋打开包裹,发现里面是沉甸甸的几块金子。
谢秋看向叶煊,不知道该说什么。
先生总是这样让人看不透,但也总是让人敬重。
曾经是,此刻也是。
谢秋深深地弯下了腰,说道:“学生拜别先生,先生保重”
“去吧”,叶煊说道。
谢秋起身,最后看了叶煊一眼,便转身离去了。
随后谢秋回去拜别父母,他的父母并没有拦他,而是将家中存钱取出,问他“这些钱够吗?”
谢秋强忍泪水,推回钱,向父母磕了三个头,便起身离去。
最后,临近村口,谢秋回头望了一眼青溪坞。
这里,还是那么美。
随后,谢秋转身离去,没有再回头。
青溪坞少了一名青年,宁国多了一位游侠。
...............
而在谢秋离开青溪坞十天之后,远方传来消息。
化州豪侠吴胜,因不堪忍受赋税之重,民众流离失所,在大泽府振臂一呼,反了。
号问天下,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平静几十年的宁国,再次乱了。
与此同时,见证了这一切的叶煊,在山后密林中,一遍又一遍地练着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