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殿外的风雨声愈发急促，雨水像是被泼下来一样，落在殿前的广场上，很快就积起了一个个的水坑。
顾晏之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完全不合时宜的念头。
“这几天的雨势如此之大，该不会又有受灾的折子递上来吧…”
“国库快要支持不住了…”
太后尖厉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
“你说什么？”
林渊迎着太后骇人的目光上前一步，眼底闪过孤注一掷的疯狂。
“我说什么...”
“我说！这西份遗诏都是假的！”
“所有的一切都在先帝的预料之中！”
“我所有的行动都是按照先帝的指示行事！”
“先帝临终前早就知道太子德行败坏，更知道他暗中谋逆！只是未曾想到他会用毒。”
“先帝给臣口谕。如果他出现意外，就斩杀太子。然后故意说有遗诏在寝宫暗格，就是想看看太子死后有没有人会伪造遗诏。”
“先帝说过，若皇子们安分守己，则由百官议立新君。若是有人敢伪造遗诏，就拿出真正的诏书，由长公主监国，肃清朝堂奸佞！再选贤能！”
说罢，林渊猛地撕开衣襟，从胸前拿出一块染血白布。
正是他在天牢中咬破手指写的那一份遗诏！
“太子无德，弑君鸩父，天地共诛！”
“命长公主监国，再选贤能！”
殿中死一般的寂静。
白布上的血迹在宫灯的映照下，愈发鲜艳，平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良久。
“荒谬！”王崇礼一声暴喝，“你当这满朝文武都是傻子不成？”
“这块破布上连印玺都没有，你说是遗诏便是遗诏吗！”
“你区区一个侍卫，竟敢伪造遗诏！此乃逆天大罪——来人，给本相将此人斩于当场！”
一旁持剑而立的周岩，闻声二话没说，一剑照着林渊脖颈劈来。
“锵——”
刀剑相交之声响起，却是五皇子击退了周岩的刀。周岩后退两步，持刀的手微微发颤。
“王相急什么？”五皇子收剑入鞘，嘴角带着几分戏谑，“想要杀人灭口吗？是不是在天牢没做到，想在这大殿之上再次动手？”
西皇子目光一冷，旋即换上痛心疾首的表情，“没想到啊，王相堂堂大乾右丞相，居然用此等下作手段，真是令人不齿。”
“你们这是恶意中伤老夫！”
“诸位莫急，”九皇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众人旁边，“这第五份遗诏是真是假，让顾相一看便知。”
顾晏之：“.…..”
“这还用看，用膝盖想也知道是假的。先帝有功夫交代那么多话，还用的着写血书。这王崇礼也是怒急攻心，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明白了。不过…长公主监国…倒是一步妙手，她若是男儿身就好了…这林小子，果然有几分胆色，说不定真是先帝对付太子的后手。”
想是这么想，表面上顾晏之却是一副极度震惊的表情。他颤颤巍巍的走到林渊面前，接过血诏看了半晌。
“确实是先帝字迹无疑。”说完，拿着血诏后退两步，站在长公主旁边，将手中的血诏递到对方手中。
听完顾晏之的话，林渊紧张的内心稍有缓和，不过还是带着疑问望向对方。却没想到，顾晏之此刻也在看着他，还露出了一个温和微笑。
“既然顾相如此说，那暂且当这份遗诏是真的。”九皇子轻飘飘的说道，“一共是五份遗诏，不管中间哪一份是真的，这太子下毒弑君怕是没错了。”
“当是如此。”西皇子附和道。
“西皇子英明。”几个大臣也接着说道。
眼见几位皇子联合在一起，想要坐实太子弑杀先帝的罪名。
太后看着眼前的龙椅。
想起先帝那不屑一顾的眼神...
想起自己费尽心思扶他上位的太子...
想起昨日那断绝一切的一剑...
终于控制不住爆发出来。
她几步迈下丹陛，一把将桌案上的西份遗诏扫落在地上，满脸都是疯狂之色，大声嘶吼。
“你们血口喷人！”
“他没用毒！”
“那他用的是什么！！！”林渊同样大声喝问。
太后连退数步，脸上瞬间没了血色。
殿中再次一片寂静，只剩下雨水砸在琉璃瓦上的声音。
王崇礼面色大变，连声音都变得扭曲。
“太后的意思是太子没有下毒，遗诏真伪尚未辨明，你们莫要胡乱猜测。”
林渊笑了，笑的异常开心。
正想继续说些什么，却被一道身影拦住。
始终静立一旁的长公主，此刻挡在林渊身前。
“诸位皇兄，”她的声音像万年寒冰一般。
“不管血诏真伪，如今太子己死。还需仔细调查下毒一事，方可最终定论。”她刻意顿了顿，看着太后煞白的脸。
“当下为保我大乾江山稳固，朝廷不再动荡，由本宫暂摄国政，稳定朝纲。日后按照父皇遗愿，再选贤能。”
“不知诸位皇兄意下如何？”
“太后意下如何？”
殿外一道惊雷炸响，震的众人都是一惊。
西皇子双拳紧握，指尖己然掐入掌心。五皇子则用力握着剑柄，似是要将剑柄捏断一般。两人忽然向对方望去，交换了一个眼神后，又齐齐哼了一声，不再看向彼此。
九皇子连变了数次脸色，忽然开口朗声道。
“长公主监国，实乃大乾之福，百姓之福。”
王崇礼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顾晏之意味深长的眼神止住。
“好…好得很！”太后突然癫狂大笑，“本宫倒要看看，你这监国能当几天！”
长公主没有在意太后的疯狂，拂袖踏上丹陛，手里紧紧握着血诏。
居高临下，睥睨众生。
“令！”
“封锁皇宫，彻查太子毒杀先帝一事！”
“左相顾晏之会同刑部，负责调查伪造遗诏一事。”
“御前带刀侍卫林渊，弑君之罪暂缓，留在宫中待查。”
“即日起，本宫于乾元殿听政，振我大乾国威！”
“遵长公主懿旨——”
殿外的雨渐渐小了，雨滴落在青石砖上，激起一片水雾。
林渊低头看了看掌心，无声的笑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