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第五日，青云楼工地塌方在即。 大嘴情急下将熬药膳的糯米泼入泥浆，竟成救命稻草。 柳如眉假借送姜汤窥探秘方，佟湘玉的算盘珠子崩了她一脸。
灯笼大的水团砸在瓦片上，炸开的声响能震聋人耳朵。暴雨撕咬七侠镇第五日，西凉河成了咆哮的黄龙，南亭的石阶被啃掉一角，北桥的沙袋墙塌了半边。同福客栈二楼挤满了避灾的街坊，潮湿的汗味混着焦糊的姜汤气，熏得人脑仁疼。
白展堂一脚深一脚浅蹚过东街的“河”，浑浊的脏水没过大腿根。王三娘的布庄成了水牢，半匹浮起来的苏绣像垂死的蝶，在漂着烂菜叶的水面打旋。“展堂！”王三娘嗓子劈了叉，半个身子泡在水里，死命想把一捆细棉布顶到货架顶上，“拉一把！就剩这点家当了！”
“绳子！”白展堂吼。郭芙蓉从后面甩过麻绳，两人合力把那捆湿透的布拽上摇摇欲坠的货架。冰凉的脏水顺着脖子往衣领里灌，白展堂抹了把脸，泥浆糊住睫毛。【区域商业态势感知】嗡嗡震动，像针扎着太阳穴——王记布庄的“存续”光点正疯狂闪烁，由黄转红！
“三娘！人比布要紧！撤！”他架起腿软的王三娘往外拖。铺子深处传来令人牙酸的木头呻吟，一根承重柱歪了，屋顶簌簌往下掉泥块。
布庄外更糟。东街成了浑汤锅，破木板、烂箩筐、甚至谁家的马桶盖都在水上漂。几个汉子腰缠麻绳，正把吴掌柜杂货铺的油盐酱醋坛子往牛车上搬，车轮陷在泥里老深。万利当铺的钱掌柜抱着个紫檀木匣，站在齐腰深的水里干嚎：“我的田契！房契啊！” 白马书院的几个学子卷着裤腿，正帮汉源斋的老掌柜抢运那些快泡烂的线装书，墨汁把洪水染得更黑。
【初级灾情评估】在识海弹出血红的警告：
`东街地基饱和度过90%！ 建筑结构崩溃风险：极高！`
白展堂心沉到脚底。东街完了，王三娘半生心血泡了汤，吴掌柜的铺子也悬了……他猛地抬头，隔着茫茫雨幕望向镇北——青云楼工地！那里才是七侠镇的脊梁骨，绝不能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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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住！给老子顶住！”李大嘴的咆哮在震耳雨声中撕开一道口子。青云楼工地成了沼泽，刚垒到二层窗沿的砖墙被泥水泡软了“腰”，肉眼可见地往外鼓胀。几十号工匠和护料队的姑娘们，正用肩膀死死抵住几根碗口粗的撑木，顶住那堵随时可能扑下来的墙。泥水顺着他们青筋暴起的脖子往下淌。
工头老赵嗓子都喊出血：“不行了李师傅！水渗进砂浆缝了！黏性全无！顶……顶不住多久！”
白展堂冲到时，正看见一根撑木“咔嚓”裂开细纹！墙体的鼓胀又凸出半寸！冰冷的泥点溅到他脸上。
【危机预警罗盘】疯狂指向墙体，嗡鸣声几乎刺穿耳膜：`结构失效倒计时：＜5分钟！`
“糯米！厨房熬药膳的糯米还有多少？！” 李大嘴突然扭头，血红的眼睛瞪着刚跑来的祝无双，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汗。
“还有……两大桶！刚熬好的当归糯米羹！” 无双被吼得一愣。
“全抬来！快！”
谁也不知道这节骨眼他要糯米羹做什么。两桶冒着热气、粘稠雪白的糯米羹很快被几个伙计连滚爬爬抬到墙根下。李大嘴夺过一桶，双臂肌肉虬结，“嘿”地一声，竟将那滚烫粘稠的米羹，狠狠泼向墙体鼓胀最厉害的那片泥浆缝隙！
嗤——！
滚烫的糯米浆遇到冰冷的泥水，腾起一片白气。奇迹发生了！那片原本被水泡得稀烂、不断往外渗泥汤的墙缝，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粘稠的米浆糊住、填实！鼓胀的势头，硬生生顿了一顿！
“泼！照着缝儿泼！给老子糊严实了！” 李大嘴如醍醐灌顶，吼声带着绝处逢生的狂喜。另一桶糯米羹也被伙计们奋力泼向其他裂缝。滚烫粘稠的米浆如同最好的胶泥，遇水反而激发黏性，迅速封堵住被雨水侵蚀的砂浆缝隙，暂时捆住了那堵欲倾的高墙！
“神了！大嘴师傅神了！” 工匠们看着暂时稳住的高墙，几乎要哭出来。
“愣着干什么！找麻袋！装干土！堵住墙根！别让水再泡了！” 李大嘴抹了把脸上的糯米浆，吼声震得雨幕都在抖。人群爆发出劫后余生的力气，疯狂铲土装袋。
白展堂冲到墙边，手指抠进一道被糯米浆糊住的缝隙。粘稠滚烫的触感传来，带着米香。他看向李大嘴，这莽汉正喘着粗气，咧着嘴，露出一口白牙，脸上糯米浆混着泥水，像个花脸的门神。
“大嘴……这……” 白展堂喉咙发哽。
“嘿！”李大嘴一摆手，声音哑得厉害，“熬药膳剩的！想着黏糊……死马当活马医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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怡红楼精致的绣楼里，柳如眉斜倚窗边。雨水在琉璃窗上蜿蜒成溪，模糊了外面地狱般的景象。她指尖捻着一枚光润的雨花石，听着心腹丫鬟低声回报。
“糯米？”柳如眉细长的眉梢挑起，像发现了猎物的蛇，“泼到快塌的墙上？李胖子疯了？”
“千真万确！泼上去那墙缝就不冒泥水了！同福的人正疯了一样装土堵墙根！”丫鬟语速飞快。
柳如眉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金姐姐料得真准，这暴雨是天赐良机。同福的命门，不在那风雨飘摇的楼，而在人心。她起身，亲自拎起早备好的红漆食盒：“去灶上，把温着的姜汤装一盅。再拿碟新蒸的如意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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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福客栈大堂像个湿漉漉的避难所。王三娘裹着佟湘玉找来的干衣服，捧着热茶的手还在抖。吴掌柜瘫在条凳上，看着伙计抢运回来的、浸了水的几坛子酱醋，唉声叹气。空气里弥漫着汗味、潮气、姜味和若有似无的恐慌。
“佟掌柜，白掌柜，各位街坊受惊了。”柳如眉清凌凌的声音像道不合时宜的春风。她提着食盒，裙裾纤尘不染，仿佛踏春而来。“雨大风寒，奴家熬了些驱寒的姜汤，给诸位暖暖身子。”她亲自揭开食盒，甜腻的姜香混着枣味飘出来。
佟湘玉强打精神堆起笑：“哎呦，柳掌柜太客气了！这大雨天的还劳您跑一趟……” 她一边招呼无双给大家分姜汤，眼风却扫过柳如眉看似关切、实则西处打量的眼神。
“应该的。街坊有难，守望相助嘛。”柳如眉笑得温婉，目光似不经意地飘向后厨方向。那里，李大嘴正压着嗓子咆哮：“醒神草呢？！昨日晒好的那些！浸水了？！你他娘……” 后厨门帘掀动，一股浓烈的草药气混着焦糊味钻了出来。
柳如眉眸光一闪，莲步轻移，状似关切地朝后厨方向走去：“李师傅这嗓子……怕是呛了寒气？奴家这姜汤里特意加了老参须……” 她作势要掀帘子。
“柳掌柜留步！”佟湘玉一个箭步上前，胖胖的身躯有意无意挡在通往后厨的过道口，脸上笑得像朵淋了雨的牡丹，“后头烟熏火燎的，别污了您的衣裳！大嘴就是头犟驴，吼两声出出火气就好了！” 她顺手抄起柜台上的乌木算盘，手指噼里啪啦一阵快拨，算盘珠子崩得震天响，几颗滚圆的珠子竟“嗒嗒”两声，精准地砸在柳如眉的绣花鞋尖上！
柳如眉的笑容僵在脸上，低头看着鞋尖的泥印和滚落的算盘珠。
“哎呦！瞧我这笨手笨脚的！”佟湘玉一拍大腿，嗓门拔得老高，“算盘都拿不稳了！柳掌柜您这鞋……回头我让王三娘给您找块上好的苏绣料子赔上！三娘！三娘！你那压箱底的雀登枝还有吧？”
王三娘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哑着嗓子接腔：“有……有！浸了水晒晒就好！柳掌柜不嫌弃就好……”
柳如眉看着佟湘玉那张写满“真诚歉意”的胖脸，再看看周围街坊投来的、带着审视和隐约排斥的目光，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勉强维持着笑意：“佟掌柜言重了，一双鞋而己。姜汤送到，奴家就不打扰诸位歇息了。” 她转身，背影挺首，却比来时多了几分仓皇的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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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厨像个硝烟未散的战场。几捆湿哒哒的草药摊在灶台边，散发着颓败的气息。李大嘴瞪着空了的醒神草筐，眼珠子通红。暴雨冲毁了药田，最后一筐醒神草也浸了水，他新配的“安神茯苓饼”没了主心骨。
“师兄，”祝无双端着一碗热腾腾的姜汤进来，小心翼翼，“柳掌柜送来的，你喝点……”
“喝个屁！”李大嘴烦躁地挥手，差点打翻碗。他抓起一把烂糟糟的醒神草，又狠狠摔回筐里，“没这玩意儿，饼就没魂儿！金夫子他们等着呢！”
白展堂靠在门框上，湿透的衣服贴着脊梁骨，冰凉。他盯着灶台边沿几片幸存的、边缘微焦的薄荷叶——那是昨日试做“醒神薄荷糕”的边角料。一丝微弱的灵感火花，在识海深处【药膳灵感火花】的催化下，骤然迸亮！
“大嘴，”白展堂开口，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却异常清晰，“醒神草是没了。可咱还有更冲的东西。”
李大嘴茫然回头。
白展堂走过去，捻起一片焦边的薄荷叶，又指了指墙角瓦罐里封着的、颜色深红的地狱火辣椒粉。“薄荷的凉，撞上地狱火的辣，能不能……醒神？”
李大嘴的眼睛，一点点瞪圆了。像黑夜里的灯笼，猛地被点亮。他一把抢过白展堂手里的薄荷叶，塞进嘴里狠狠嚼了两下，又冲过去揭开辣椒罐，舀了一小勺，舌尖舔了舔。辛辣狂暴的灼烧感首冲天灵盖，瞬间驱散了所有疲惫和沮丧！紧接着，一丝奇异的、带着草木清冽的回甘，竟在喉咙深处泛了起来！
“他娘的……绝了！”李大嘴猛地一拍大腿，震得案板上的锅碗都跳了一下，脸上爆发出狂喜，“辣得人一激灵！凉得人透心爽！这才是真醒神！” 他再不管那些烂掉的醒神草，扑到案板前，抄起擀面杖：“无双！熬薄荷汁！要浓！老白！帮我控火候！老子要做个前无古人的——地狱醒神霹雳饼！”
灶膛里的火重新猛烈燃烧起来，映亮李大嘴满是汗渍和烟灰的脸。辛辣与清凉的气息在潮湿的后厨激烈碰撞、融合。白展堂看着那跳跃的火焰，又望向窗外依旧倾盆的、仿佛永无止境的暴雨。
雨幕深处，南亭的飞檐在洪水中时隐时现，像一叶挣扎的孤舟。白马书院的灯火在雨夜中摇曳，朱夫子和几个老学究，正对着摊开的《禹贡》图指指点点，争论着什么“导河积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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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线如钢鞭抽打七侠镇，
＞南亭飞檐在洪水中沉浮若孤岛。
＞白马书院的轩窗内，朱夫子枯瘦的手指划过《禹贡》发黄的河道图，沙哑的争执穿透雨幕：
＞“导河积石，疏九河！淤塞在此，非人力可抗？”
＞烛火摇曳，映着老学究们凝重的脸——一部《七侠镇水经注》，正随暴雨降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