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来自醉仙楼二楼的冰冷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得李天脊背发凉。他猛地抬头望去,只捕捉到雕花木窗后一闪而过的深色衣角。窥视者消失了,但那被锁定的寒意却久久不散。是谁?周福的眼线?李霸的人?还是……其他藏在暗处的势力?
“殿下?” 翠微怯生生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
李天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悸。醉仙楼是龙潭虎穴,他现在这副病弱纨绔的样子闯进去,无异于羊入虎口。他强行将目光从那片奢靡喧嚣之地移开,故作轻松地挥挥手,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没什么,几只花蝴蝶罢了,聒噪得很。走,去前面看看有什么新鲜玩意儿。” 他刻意表现出一种对胡姬艳舞的“不屑”,迈步向前,试图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护卫队长陈武沉默地跟上,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却锐利地扫过醉仙楼的二楼窗口,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随即恢复冷硬。他打了个手势,护卫们重新收紧队形,将李天护在核心,隔绝了周围好奇或敬畏的目光。
队伍沿着朱雀大街继续前行,繁华依旧,但李天的心境己不复初时的轻松。小乞丐麻木的眼神,醉仙楼冰冷的窥视,如同两片阴云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头。扮演一个无忧无虑的纨绔,似乎比他想象中更难,也……更危险。
转过一个街口,喧闹声更甚。这里似乎是一个小型集市,除了固定商铺,沿街还多了不少临时支起的摊位,售卖些时令蔬果、竹编器物、针头线脑等小玩意。人流也更加拥挤,摩肩接踵。
“让开!都给爷让开!不长眼的东西!”
突然,一阵嚣张跋扈的呵斥声伴随着马鞭的破空声从前头传来,瞬间压过了集市的嘈杂。
人群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哗然着向两边分开,带着明显的惊惧和避让。只见几个鲜衣怒马的公子哥,在七八个豪奴恶仆的簇拥下,旁若无人地策马(准确说是骑着高头大马缓缓踱步)闯入了这狭窄的街市。为首一个身着紫金锦袍、腰悬玉佩的年轻人,约莫十七八岁,面皮白净却带着一股浮浪气,此刻正不耐烦地用手中的马鞭抽打着空气,驱赶着挡在“路”中央的行人。
他们的“路”,显然不是行人该走的路,而是强行在拥挤的街市中开辟出的、专供他们横行的通道。一个挑着两筐新鲜青菜的老农躲避不及,箩筐被一个恶仆粗暴地撞翻在地,翠绿的青菜撒了一地,沾满了尘土。
“哎哟!我的菜!” 老农心疼得首跺脚,却敢怒不敢言,只能慌忙弯腰去捡。
“老东西!没长眼睛啊?差点撞到我家公子的宝马!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撞翻菜筐的恶仆非但不道歉,反而恶声恶气地辱骂,抬脚作势要踹。
“赵公子出行,闲人退避!” 另一个恶仆狐假虎威地高声吆喝,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人群,带着施虐般的得意。
李天一行人的位置,正好处于这群纨绔行进路线的侧前方。护卫们形成的“人墙”挡住了人流,却也无意中成了赵公子一行畅通无阻的“障碍”。
“嗯?前面哪家的?好狗不挡道!没听见爷的话吗?滚开!” 那紫金锦袍的赵公子勒住马,倨傲地扬起下巴,目光扫过陈武等护卫的玄色劲装,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的轻蔑。他显然没认出被护卫簇拥在中心的李天——李天今日的穿着相对低调,又刻意站在护卫身后。
陈武面色沉冷如铁,右手拇指下意识地顶在了腰间刀镡上,眼神锐利地盯向赵公子及其手下,一股无形的煞气弥漫开来。他身后的护卫也瞬间绷紧了身体,手按刀柄,如同蓄势待发的豹群。气氛骤然紧张!
李天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冲突!他最不想遇到的事情发生了!他只想当个看客,不想惹麻烦!
“误会!赵公子息怒!” 一个圆滑的声音及时响起。管家周福安排随行的一个王府管事模样的中年人(姓王)连忙从队伍后面小跑上前,脸上堆满了职业化的谄媚笑容,对着马上的赵公子连连作揖,“小的们是景王府的,护送我家世子殿下出来散心,一时不察挡了赵公子的路,罪过罪过!这就让开!这就让开!” 他一边说,一边拼命对陈武使眼色,示意他带人避让。
“景王府?” 赵公子脸上的轻蔑凝固了一瞬,眼神中闪过一丝忌惮,但随即又被更浓的骄纵和不甘取代。他目光越过护卫,终于落在了被护在中间、脸色苍白、裹着银狐裘的李天身上,嘴角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弧度:“哦?原来是景王世子殿下?失敬失敬!殿下这身子骨……也能出来溜达了?”
这话语听着像问候,实则充满了揶揄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景王虽逝,但李天作为皇帝亲侄,身份依旧尊贵。这赵公子显然出身也不低(敢在皇城纵马),但比起李天这“天潢贵胄”,似乎还差了一线。这份差距,让他心头不爽。
李天心中警铃大作。对方认出他了!麻烦升级!他强迫自己稳住心神,大脑飞速运转。按照纨绔人设,此刻该怎么做?是嚣张跋扈地怼回去?还是……借机发作,展示“威仪”?
他还没想好,那赵公子似乎觉得丢了面子,又见李天一副病恹恹不言语的样子,胆气又壮了几分,用马鞭虚指着地上还在慌乱捡菜的老农,对着自己的恶仆哼道:“王癞子,还愣着干什么?这老东西惊了爷的马,害爷差点撞到景王世子!这罪过大了!给我拿住他,带回去好好‘伺候’!”
“得令!” 那撞翻菜筐、一脸横肉的恶仆王癞子狞笑一声,撸起袖子就朝老农扑去。老农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想逃,却被另外两个恶仆堵住了去路。
“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