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傍晚,卢方舟率领青壮从州城归来。
牛车和青壮身上满载着巴永康应允的粮食和其他物资。
其中最显眼的就是两门弗朗机炮和十五座虎蹲炮了。
队伍经过龙门关堡时,连同段存志承诺的五十石米也一并带回。
这次他特意带上赵文昌,除运送物资外,还购置了生铁、农具与肉食等堡内急需的物资。
因为郭云涛昨夜又带回一百多名难民……
前几个月,后金兵在宣府东路的保安州一带烧杀劫掠,随着寒冬临近,这些地方的情况愈发严重。
缺衣少食的难民们,在家乡被搜刮得颗粒无收,只能揣着仅有的微薄家当,踏上流亡之路。
这使得郭云涛每次外出寻人,总能带回大批饥民。
卢方舟对此既喜且忧,当然主要是喜。
这些都是宝贵的人口啊!
这些难民虽个个衣衫褴褛、瘦骨嶙峋,可只要填饱肚子调养些时日,都是难得的劳动力。
这年头的百姓能吃苦,即便妇孺也能顶半边天。
就说眼下卢家庄开垦荒地的主力,不正是老弱妇孺吗?
唯一让他烦扰的,是他要破产了。
今天采购又花去七八百两,上次缴获的银子和铜钱己经全花完了。
只剩下些黄金、绸缎布匹和首饰。
黄金还好,绸缎布匹和首饰还不太容易变现,尤其是在乱世中。
原本计划支撑二十天的百石米粮与肉食,因人口激增,才过十多天便所剩无几。
卢家庄如今呈现一片蒸蒸日上的景象。
可卢方舟清楚,这繁荣背后全靠真金白银堆砌。
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
他骑在马上,心中五味杂陈。
回首望向身后这支长长队伍,心中这才稍微安慰了些。
与上次赴州城时相比。
经过十来天的训练,众人的纪律性与体能都有了长足进步,这也为即将开展的实战演练打下了坚实基础。
尚未抵达堡门,卢方舟便望见两个骑马的身影立在道旁,不住朝路上张望。
看情形非常急切的样子,特别其中一人伸长脖子,一副望眼欲穿的样子。
他定睛一瞧,这不是张晓峰吗?
顿时心头一动,莫非范家的管事到了?
这还真是雪中送炭啊!
想到这,他扬鞭催马,朝着堡门疾驰而去。
张晓峰比他更急切。
他远远瞧见车队浩浩荡荡而来,便知是卢方舟归来,忙迎上前去。
二人相见,气氛竟出奇融洽。
行过礼后,张晓峰并马而行,指着身旁管家介绍道:
“大人,卑职管家刚传来消息,范家管事己到龙门卫堡,若方便,今夜便想登门拜访,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一听果然是这件事,卢方舟毫不犹豫地说道:
“准了!今晚你带他来,你也一同作陪。”
张晓峰当即唤来管家张大,低声叮嘱几句。
张大领命,拨转马头,朝着龙门关堡疾驰而去。
望着张大远去的背影,卢方舟随口问道:
“张兄这管家,可靠得住?”
张晓峰连忙回道:
“大人放心!张大是家生子,自幼跟着家父,做事稳妥、口风极严。
再说与范家通信全靠信鸽,非得他这样擅养信鸽的人不可。”
所谓的“家生子”是指世代为奴的家庭中出生的子女。
其身份从一出生便注定为奴婢,属于主人的私有财产。
卢方舟本是随口一问,但听说张大“擅养信鸽”时眼前一亮。
这个时代通讯基本是靠快马加急传递。
如今他仅据守卢家庄还好,但日后势力扩张,通讯必成大问题。
这信鸽传书虽非新鲜事,却比快马加急更省时。
没想到无意发现张大竟是个可用之才,他暗暗记下,此人将来或有大用。
回堡后,赵文昌己经很熟悉后勤事务,他有条不紊地清点、安置物资,倒无需卢方舟操心。
卢方舟想了想,决定今晚允许青壮们回家一晚。
因为范家管事今夜到访。
若让对方瞧见堡外严整的军营气象,难免暴露实力,惹来对方不必要的戒心。
况且明日起,青壮训练便要转入实战阶段,强度将远胜基础训练,倒不如今晚放他们归家休整一晚。
当今晚放假不要背书的消息传出,青壮们顿时欢呼雀跃。
有家室的汉子更是喜形于色,引得旁人哄笑打趣,众人笑闹成一团。
卢方舟望着这群兴高采烈的部下,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恶趣味地想:
“你们现在就开心地笑吧,我保证明天开始你们就笑不出来了!”
……
晚餐在欢快的气氛中结束。
自从那日敞开心扉,卢方舟终于真正接纳了家中这几位娘子。
毕竟自己鸠占鹊巢,占据了原主的身体。
面对这些无辜女子,他只有愧疚,总不能休了她们吧。
如果贸然休妻,对这些无辜女子而言太过残忍了。
再说她们恪守本分,从未有过差错。
何况原主的审美还是很在线的,几位娘子各有风情,倒也合了他的心意。
权当重新谈一场跨越时空的恋爱吧。
几个妹子也感觉到了夫君似乎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但看着面前这个比以前更温柔、更疼她们的夫君,只会高兴。
随着关系慢慢变得融洽,卢方舟愈发习惯了家中的烟火气。
她们会在晨起时为他备衣,闲谈时说些家长里短,不知不觉间,这份羁绊慢慢生出家人的温度。
饭后,卢方舟踱步至书房,静候今夜的“贵客”。
桃枝踮着脚尖要为他斟茶,被他笑着打发出去。
小丫头委委屈屈地回望了好几眼,才跺着脚转身离开。
望着她的背影,卢方舟无奈叹气。
其他妹子懂事体贴,唯有桃枝年纪尚小,还带着几分娇憨。
他摇了摇头,将这些思绪抛诸脑后,端起青瓷茶杯轻抿一口。
淡淡茶香飘散开,他的目光逐渐变得深邃,开始在心底盘算今夜会面的事情。
没让他等太久,张晓峰很快引着人到了。
卢方舟故意稳坐在书房未动。
早在方才,他便己在心中构思好了这场会面的“人设”:
须得扮作贪财、骄横又无能的草包模样,方能让对方彻底放下戒心。
来人是一个身着月白绸衫的中年男子,举止间透着商贾特有的精明世故。
“卑职范家管事范炬,见过卢大人,久仰久仰!”
他恭敬行礼,目光却趁机打量这位百户大人。
卢方舟只是懒洋洋起身,淡淡点头算是回应。
看到他这副模样,范炬倒是更放心了:
张晓峰果然没说错,这卢方舟不过是个金玉其外的纨绔子弟,空生得一副好皮囊,却是个草包。
这样的人倒也好打交道,若是太过精明,反倒要担心他暗藏算计。
在范炬的刻意恭维和张晓峰烘托气氛下,“傲娇”的百户大人起初爱搭不理,几杯茶下肚,也渐渐热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