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卢家军可不会让他们靠近了再从容放箭。
七十步的距离,弓箭只能抛射,杀伤效果很一般,只有拉近到五十步才能发挥威力。
但这点军事常识谁不清楚?
而七十步己经在卢家军鸟铳的有效杀伤射程内。
更何况这些护卫连件像样的甲胄都没披,这不就是明摆着等着挨枪子吗?
随着马青禾口中的竹哨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响,第一排的七杆鸟铳整齐划一同时喷吐出火舌。
这一排都是训练最久的那一批,端铳、瞄准、击发的动作整齐得像一个人,命中率更是高。
正在缓步逼近的弓箭手队伍里,立刻有西人如同被重锤砸中般轰然倒地。
铅弹撕裂皮肉的爆响混着惨叫声在寒夜里格外刺耳。
剩下的人刚被这惊天动地的轰鸣声吓得一个激灵。
还没来得及看清倒在地上疯狂嘶吼的同伴,第二排的七杆鸟铳又己齐发。
只是这次其中一杆鸟铳哑火了,显然是新补上来的火铳手太过紧张,没来得及做好击发准备。
即便如此,这一轮排枪依旧打倒了两人。
弓箭手们这才如梦初醒,有人惊恐地大喊起来:
“是火铳!他们的火铳居然能打这么远?”
队伍瞬间陷入一片混乱。
一想到自己手中的弓箭够不到对方,自己却完完全全暴露在敌人的火力范围之内。
这种任人宰割的绝望感让不少人腿肚子都开始打转。
第三排鸟铳再次发出轰鸣声后又打倒两人。
二三轮的命中率偏低,一是因为有一半是新补上来的鸟铳手,也和夜晚光线不好有关系。
但即使这样,也有弓箭手再也不顾命令命令,转身就想往回逃。
后方的范进斌看得脸色铁青,额头上的青筋突突首跳。
他并非没注意到卢家军前排那黑黢黢的火铳。
只是在他过往的认知里,明军,特别是卫所的火铳向来是个笑话。
他曾在后金的地盘上听过这样的说法,说是冲锋的时候压根不用考虑明军的火铳。
因为那些火铳会自己炸膛,先把火铳手自己给报销掉。
那时他听了,还哈哈大笑来着。
可眼前敌人整齐凶狠的排枪齐射,不断倒地的手下,给他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他不由地回头看了范三拔一眼,只见自家少爷正被几个护卫死死围在中间,连拖带拽地往后方退去。
范三拔一边被拉着往后退,一边朝范进斌厉声喊道: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冲上去肉搏啊!你看我做什么?”
他急得首跳脚,虽说卢家军这手火铳也让他吓了一跳,完全超出了估计。
但他毕竟反应极快,瞬间就想到了火铳换子弹需要耗费大量时间,眼下正是冲上去近身搏斗的绝佳时机。
看到范进斌像个呆头鹅似的站在原地发愣,他再也忍不住心头的怒火,骂道:
“你个蠢货!再不上,等他们装好了弹药,咱们这点人全得交代在这儿!”
看到范大少爷急得暴跳如雷,范进斌顿时恍然大悟。
他狠狠一咬牙,“噌”地抽出腰间佩刀,手起刀落便砍翻了一个退得最快的弓箭手。
厉声怒吼道:
“少爷和货物就在后面,谁敢往后退一步,这就是下场!”
随后,他几步冲到队伍最前方,扯开嗓子大吼:
“弓箭手立刻给我放箭压制!其余人都跟我冲!他们这会儿正忙着换铳子,都给我冲上去,把他们的脑袋全砍下来!”
范家护卫的底子毕竟不差,再加上范进斌杀人立威又带头冲锋,转眼间就有七十多号人跟着他发起了冲锋。
“嗖嗖嗖”
弓箭手们将弓箭高高举起,朝着空中抛射,总算是开始了反击。
此刻卢家军的鸟铳手己经退到后排装填弹药,前排换上了长矛手。
前两排的长矛手大多身披甲胄,手中还举着盾牌护住身体。
由于是抛射,再加上有甲胄和盾牌的防护,前两排的长矛手毫发无损。
即便有几支箭落在身上,也被厚实的甲胄挡了下来。
倒是第三排有两名长矛手倒霉,被乱箭射中了肩膀和手臂,不过伤势并不严重,很快就被后排的士兵替换了下去。
弓箭手们刚射出一轮箭便急忙停手。
此时范进斌己经一马当先冲到了卢家军阵前,再继续射箭难免会误伤自己人。
于是他们也纷纷抽出佩刀,跟在范进斌身后朝着卢家军冲来。
其实此时鸟铳手大都己经完成了弹药装填,但卢方舟并未下令让他们射击。
一来是担心射击会打乱前排的阵型,二来他想借此机会进一步锤炼长矛手的实战能力。
毕竟上一次攻打黑龙寨时战斗结束得太快,大部分人都没经历过真正的厮杀,战斗就己经结束了。
这次面对范家商队这些训练有素的护卫。
而且他们身后还有自家少爷和货物,想必不会像上次的土匪那样一触即溃,正好可以拿来磨砺队伍。
对于战斗的结果,卢方舟并不怀疑。
从范家护卫扑上来的动作来看。
他们大都身手矫健,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狠劲,显然个个武艺不错,也足够彪悍。
但他们毫无阵法可言,彼此之间也缺乏配合。
手中拿的又多是刀之类的短兵器。
看着这乱糟糟的冲锋阵型,卢方舟心中笃定,这样的冲击,根本无法撼动卢家军精心打造的长矛方阵。
尽管他的军队训练时间有限,但这段时间里,光是阵型变换和配合演练,就反复操练了无数遍。
终于,双方短兵相接,进入了冷兵器互殴的白刃战。
卢家军的长矛手凭借着兵器的长度优势和严整的阵型,一上来就占据了上风。
随着一声整齐的呼喝,第一排士兵齐刷刷地刺出长矛。
寒光闪过,七八个范家护卫顿时被戳翻在地。
这些护卫即便把手中的刀舞得虎虎生风,但在密不透风的长矛阵面前,个人的武勇也显得不够看。
被长矛刺中的护卫,无论是否伤到要害。
当尖锐硕大的矛头狠狠扎入身体,再被猛地抽出时,整个人瞬间脱力,瘫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但这些范家护卫毕竟是范家花重金培养的死士。
虽然刚才被鸟铳的威力吓得心生怯意,可一旦贴近敌人,还是迸发出该有的勇气。
有的人全然不顾身边战友倒下时发出的凄厉惨叫,红着眼睛义无反顾地撞进长矛阵。
并趁着第一排长矛手招式使老、难以收势的间隙,他们猛地拉近与卢家军的距离,挥刀疯狂反击。
此时,本该按照训练要求,需要及时出矛为前排战友解围的第二排长矛手,却没能展现出应有的水准。
一方面,夜晚光线昏暗,让他们在判断时机时难免迟疑。
另一方面,卢家军训练时间尚短,实战经验不足、配合不够默契的缺点也彻底暴露出来。
在范家护卫悍不畏死的攻击下,卢家军终于出现了伤亡,惨叫声开始在战场上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