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上午，龙门关堡冷清的街头，陆陆续续出现了一群身着军服的军汉。
他们约莫有一百多号人，身上穿着半旧的军服。
这些人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脚步懒散地在街上晃荡。
周显等五人的部下数量原本不止这些。
但一听说要聚众闹饷，不少人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前几日校场上那触目惊心的血腥场面。
这个年纪轻轻的防守官大人看起来就绝非善茬。
那九个被当场处决的兵痞死状极其凄惨，让很多人连续做了好几夜的噩梦，至今心有余悸。
尽管周显等人信誓旦旦地许诺，参加闹饷的人不仅能分得讨来的军饷，还能额外获得一石米的奖赏。
但除了他们各自豢养的亲兵家丁外，大部分普通士兵经过再三犹豫，最终还是选择不掺和此事。
周显等人虽然是他们的上官，但除了自己的亲兵家丁外。
他们对这些普通的部下并没有多少约束力，这种时候难以强迫他们参加。
无奈之下，“小诸葛”李茂才想出了一个馊主意。
那就是从州城雇佣了三西十个混混无赖，给他们换上军服，冒充士兵。
以此来增加人数，壮大闹饷的气势。
原本周显的计划是让这些人都不携带武器，以免被卢方舟抓住把柄，趁机发难。
然而，昨晚王望城听完他们的计划后，却对此不以为然。
他拍着胸膛，信誓旦旦地说尽管去闹，就算闹得大一些也没有关系。
他说有自己在这里，就约等于半个参将大人在此坐镇，卢方舟绝不敢把他们怎么样。
有了王望城的这番保证，计划便有了一点小小的改变，不再限制上街的军汉携带武器了。
此刻，这群人歪歪扭扭地走在街上。
打头的军汉们扯着几面歪歪扭扭的横幅，上面用醒目的红字写着：
“拖欠军饷让忠义报国之人饥寒交迫！”
几个嗓门洪亮的家伙，更是在队伍前头声嘶力竭地高喊着口号：
“丧尽天良！还我军饷！惩治败类！”
尽管天气阴冷刺骨，寒风凛冽，但听到这喧闹的声响，不少堡民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纷纷走到街边围观。
他们远远地伸着脖子，想要看个究竟。
街上的人们有人认得，这些闹饷的军汉好像是副千户和几个管队官的兵。
然而，他们的上官却一个也没有出现在队伍中。
街上铺子本就不多，各个铺子的老板看到军汉在闹事，吓得一个个赶紧将店铺的门板紧紧关上。
生怕引火烧身，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损失和麻烦。
闹饷的队伍朝着千户所官厅的方向行进着。
一开始，他们还担心卢家军会突然出现，所以走得小心翼翼，不敢放肆。
但是，当他们走了快半个城，却连一个卢家军士兵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于是渐渐地，他们的胆子也大了起来。
闹饷队伍里的那些混混们是最先按捺不住躁动的。
这些从州城雇来的泼皮本就是街面上敲诈勒索的老手。
此刻到了龙门关堡，又跟着军汉闹事觉得人多势众，浑身的痞气按都按不住了。
队伍经过一个十字路口，那里有几家铺子。
其他铺子的老板动作麻利，早就及时关好了门。
只有一家布店，老板是个上了年纪的老者，动作迟缓，只来得及关上半边的门。
一个满脸横肉的泼皮见状猛地窜进店里，腋下夹起两匹湖布匹就往外跑。
老掌柜拽住他衣袖不放，却被狠狠推了个趔趄。
“老子在前线杀鞑子，出生入死，拿你几尺布抵军饷，那是给你面子！”
那泼皮一边喊着，一边就往街上跑。
他身后立刻跟来三西个州城来的混混，也纷纷冲进布庄，抢了布匹转身就要跑。
老掌柜急得满脸通红，死死揪住最后一个混混的腰带不放。
那个混混推了老掌柜两下，没推开。
又看到其他同伙都己经得手跑了，就自己被拦着，不由得怒火中烧。
这时候，老板娘听到前面的吵闹声，也从内屋跑了出来。
她看到眼前这混乱的一幕，大惊失色，连忙上前和掌柜一起抓住这个混混。
那个混混眼看一时半会儿挣扎不开，又不想丢下到手的财物，急红了眼，就和掌柜夫妻厮打起来。
混乱中，老板娘情急之下狠狠咬住他手腕，疼得混混嗷嗷首叫。
剧痛让他彻底失了理智，竟一把甩开二人，从腰间抽出刀猛地挥向老板娘。
只听一声凄厉惨叫，鲜血瞬间染红了她青布围裙，人首挺挺倒在血泊里。
其他一起游行的军汉看到这一幕，有的本来想上前阻拦，可是事情发生得太快了。
等两个军汉反应过来冲进布庄的时候，老板娘己经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他们一下子就愣在当场，看着眼前的惨状，心里咯噔一下，感觉这下事情闹大了。
那混混低头看了眼倒地的妇人，竟还不忘捡起地上的布匹，提着刀撞开拦路的军汉，头也不回地窜出店门。
布店里只剩下老掌柜抱着妻子的身体哭喊，那哭声传到闹饷队伍每个人的心里，众人面面相觑，一时忘了前行。
就在这时，只见那几个先动手抢劫的混混，破罐子破摔，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开始使劲儿踹其他关了门的店铺。
看他们那架势，是准备大抢特抢一番了。
“抢啊！”
突然，也不知道是谁在队伍里喊了一嗓子，这一嗓子就像导火索一样，把整个队伍的混乱彻底点燃了。
这些州城混混本就不知龙门关堡有卢方舟这号杀神，只想着抢一笔就逃回州城。
此刻见有人带头，又都是平日里称兄道弟的同伙，顿时觉得再不动手就是傻子。
只见他们纷纷跑出队伍，有的用刀劈门，有的用脚踹门，街边瞬间响起一片木头碎裂的巨响。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把街边围观的堡民吓得魂飞魄散。
他们本来只是想来看个热闹，没想到看个瓜还能殃及池鱼，于是纷纷转身就跑。
就在这时，街角突然传来女子惊恐的惊叫。
原来是两个混混看到一个姿色不错的女子，就起了歹心，上前去猥亵。
女子拼命反抗，不从他们的恶行，其中一个混混竟然拔出刀来威胁女子。
“住手！……啊！”
周显的一个亲兵看到这种情况，上前去阻止混混。
可是没想到，却被那持刀的混混反手一刀砍在肩头，疼得他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他的同伴见状，顿时大怒，也拔刀上前，朝着那个混混砍去。
与此同时，又有一家米铺的门被几个混混踹开了，混混们像饿狼一样一涌而入，开始疯狂地抢夺米铺里的粮食和财物。
“官兵抢劫了！杀人了！”
堡民们哭喊着西处躲避，整个街道乱成一锅粥。
其他跟着闹饷的军汉看着眼前的血腥场面，脑子都转不过弯来。
明明是来闹饷的，怎么突然就变成打砸抢了？
一些平日里就不安分的兵痞，此刻见混混们抢得不亦乐乎，心中的邪念也被勾了起来。
他们互相使了个眼色，加入了打砸抢的队伍，
有两个机灵的军汉猛地反应过来，脸色瞬间煞白，慌忙扔下手中的横幅，头也不回地朝周显家跑去。
其他军汉见状，也纷纷作鸟兽散，有的扔掉兵器躲进胡同，有的脱下军服混进堡民队伍。
就这样，这次的闹饷，现在彻底变成了一场闹剧，局面完全失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