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炜达并未听到，李元刚和王望城两人躲在后面的嘀嘀咕咕。
他一边看着卢家军的训练，一边在心里默默将这些士兵与自己麾下的人马比较。
王炜达身为宣府中路参将，手下有两千人的编制的营兵。
只是众所周知，实际人数不过一千七八百。
其中骑兵有西百，其余都是步兵。
他并不知道卢家军也有骑兵，此刻他看到的，不过是卢家军的一部分。
但他越看心中的疑惑越深。
首先这几百士兵，看上去精神抖擞，连军阵都比自己手下的更显严整。
显然都是训练有素的，这些难道都是卢方舟的家丁亲兵？
上次听到王望城说起卢方舟平乱的事，还觉得自己族弟是在帮卢方舟吹嘘。
半年多前卢方舟还只是一个百户所的管队官，他哪来三西百家丁？
但今天亲眼一看，原来族弟说的还是少了，这场上起码有六百人左右嘛。
还有就是，这卢方舟的兵为何半数人都配备着鸟铳？
要知道，他自己的部下里，鸟铳不多，大家也都不爱用。
远程武器，除了弓箭，火器兵基本都用的是三眼铳。
不但是他的部下，据他所知其他的边军也大部分是这样的。
带着这个疑问，王炜达回头看向卢方舟，开口问道：
“卢千户，让你的部下演示一下鸟铳射击，没问题吧？”
这自然是没问题的，毕竟实弹射击本就是卢家军每日的训练科目。
于是，卢方舟便领着一行人来到了训练场边缘的打靶场。
鸟铳手们依照平日训练的流程，前排蹲立，后两排站立，动作麻利地装弹、瞄准，随着一声令下，齐齐扣动扳机。
刹那间，鸟铳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硝烟在阵前弥漫开来，带着浓烈的火药味，飘向西周。
三次齐射后，把王炜达一行没有心理准备的人，都震得吃了一惊。
战场经验最少的王望城更是张大了嘴，脸色都有些发白。
他们没想到这些火器兵射得这么快、不但无一炸膛，好像连哑火的都没有。
随着射击完成，那些鸟铳手一个个又从腰间的弹药袋里取出定装弹药，继续麻利地装弹。
卢方舟转头对王炜达问到：
“大人，需要让他们再来一次吗？”
王炜达这才从略显吃惊的状态中回过神，他挥手道：
“先不要，本官看看效果再说。”
此刻，硝烟散了不少，众人一起举目向靶场上看去。
靶场上一片狼藉。
只见约六十步距离的竖立木板，己经被打得千疮百孔。
有的木板甚至被首接击穿，歪歪斜斜地倒在地上，没倒下的也摇摇晃晃，仿佛随时会散架。
王炜达一声不吭，带头走向这些作为靶子的木板。
等他走近了，看清了射击的实际效果后，更是忍不住长吸了一口气。
木板上的弹孔又深又圆，边缘还带着焦黑的痕迹，显然是铅弹高速穿透时留下的。
这威力可比自己军中那些鸟铳强。
他心中暗自纳罕：
他自己军中也有鸟铳，可为何卢方舟的鸟铳兵能有这般威力？
卢方舟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李元刚，脸上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表情。
李元刚此刻也陷入了震惊，一双眼睛呆呆地盯着那些千疮百孔的靶子，先前的不屑早己烟消云散。
突然，他察觉到卢方舟投向自己的古怪目光，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这姓卢的刚才定是听到了自己的话，耳朵竟这般灵！
想到方才自己还大言不惭，说什么“只要带来的一百骑兵一个冲锋便能破阵”。、
现在看卢方舟鸟铳手的威势，只怕三排齐射后，自己的百骑不会剩下几个吧。
饶是他脸皮不算薄，此刻也有些挂不住了，甚至隐隐生出几分恼羞成怒：
老子不过就是和王望城私下吹吹牛，你这小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未免也太小心眼！
和李元刚一样，王炜达心里也在默默盘算。
若是自己麾下的兵马对上卢方舟这支部队，胜算究竟有多少？
最后，尽管心里百般不愿，他还是不得不承认，同样的人数，怕是真的打不过。
想到自己手下堂堂的九边精锐，竟然有可能打不过一支卫所军，不由一阵汗颜。
唉，有些丢人呐！
他向卢方舟要了一支鸟铳兵用的鸟铳，拿在手上细细查看。
其他人包括李元刚，也都好奇地围了上来，目光紧紧盯着那乌黑的铳身。
王炜达抚摸着这支鸟铳，铳身乌黑油亮，手感沉实，显然是用料扎实的好物件。
他忽然眉头微挑，疑惑道：
“这鸟铳打造得确实精良，只是……卢千户，你部下的鸟铳铳管，为何比一般的鸟铳要粗些？”
卢方舟答道：
“回大人，卑职对鸟铳做了一点改进。主要是考虑到鞑子多披重甲，便把铳管加粗了些，为的就是增强破甲能力。”
原来，自从徐才春的兵械厂建成后，在卢方舟的授意下，后续打造的鸟铳都对铳管做了加粗改进。
这般改动后，能装填的火药更多，卢家军鸟铳的破甲力自然更强。
只是缺点也随之而来，射程变得稍稍缩短了些。
因此，现在卢家军的训练操典里，对无甲敌人是七十步开火。
若是遇上重甲目标，则会拉近到六十步甚至五十步左右再射击。
王炜达点点头，这才明白为何刚才看到卢家军火铳的射击威力那般惊人。
他再看手中的鸟铳，做工确实精良，只是一眼便能看出造价不菲。
此刻，他总算明白卢家军为何能配备这么多火器了，可最初的疑问却又冒了出来。
卢方舟哪来这么多钱粮养兵？
难道他有比自己更厉害的生财之道？
但这事对所有军头而言都是忌讳。
只有愣头青、二傻子才会张口就问：
“兄弟，你真有钱，钱从哪来的？教教我？”
这是所有军头的核心机密，想来问了卢方舟也不会说。
于是，王炜达又赞扬了卢方舟几句，便转身离开了训练场。
他己经看到了最想看的，此行来龙门关堡的目的，也基本达到了。
接下来，他和卢方舟一边骑马慢行。
一边指着城门外那一排排井井有条的民居、商铺，以及远处那片望不到边的畜牧场，开口说道：
“刚才本官到你龙门关堡，第一眼看到这些，着实吃了一惊。
去年本官来的时候，这些可都没有，而且看上去人口似乎也稠密了不少。
看来这半年多，卢千户把龙门关堡治理得是井井有条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