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陨落的天才与染血的断枪

青岚宗，外门后山，万骨崖。

凛冽的罡风如同亿万把无形的刮骨钢刀，呼啸着从深不见底的漆黑渊壑中倒卷而上，撕扯着崖壁上稀疏的枯草，发出鬼哭般的呜咽。空气中弥漫着腐朽、血腥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冷死气。这里，是宗门丢弃失败者、叛徒和妖兽尸骸的坟场。

崖边，一个身影如同破败的麻袋，被粗暴地掼在嶙峋的乱石上。

“呃啊……”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哼从喉咙深处挤出，秦烈猛地睁开眼，剧痛如同潮水瞬间淹没了他的意识。全身的骨头仿佛都碎了，丹田处更是传来一种令人绝望的空洞和撕裂感，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那里的伤口，带来火烧火燎的剧痛，伴随着修为急速流逝的冰冷空虚。

他挣扎着想撑起身体，手臂却软绵绵地使不上半点力气，只能无力地瘫在冰冷的石面上。视线模糊，勉强聚焦，映入眼帘的是几张带着残忍快意和居高临下俯视的脸。

为首一人，锦衣华服，面容俊朗，但眉宇间那股刻薄的阴鸷破坏了整体的美感。正是内门长老赵元海的孙子，赵昊。

“啧啧啧，看看这是谁啊？我们外门曾经的天才，炼气七重的秦烈师兄？”赵昊蹲下身，用一根手指嫌恶地戳了戳秦烈沾满血污和尘土的脸颊，语气充满了戏谑和恶毒，“怎么像条死狗一样趴在这儿了？”

秦烈的瞳孔猛地收缩，怒火瞬间点燃了残存的意志，他死死盯着赵昊，牙关紧咬，发出咯咯的声响。三天前，就是这个人！在他为即将到来的外门大比做最后闭关冲刺时，伙同几个爪牙，以卑鄙手段偷袭，用一种歹毒的秘法强行抽取了他赖以修炼的“火云灵根”！那剥离灵根、撕裂丹田的痛苦，比此刻的伤势更甚百倍！

“赵…昊！”秦烈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哟，还有力气瞪眼呢？”赵昊旁边一个尖嘴猴腮的跟班，王猛，嘿嘿狞笑着，一脚狠狠踹在秦烈的肋下。

咔嚓！清晰的骨裂声响起。

“噗！”秦烈猛地喷出一口带着内脏碎块的淤血，眼前阵阵发黑，身体痛苦地蜷缩起来。汗水、血水和泥土混合在一起，狼狈不堪。

“昊哥跟你说话呢，废物！你那引以为傲的灵根呢？你那炼气七重的修为呢？哈哈哈！”另一个跟班张虎也放肆大笑，仿佛踢打一个曾经的强者能带给他们无上的。

赵昊满意地看着秦烈痛苦挣扎的模样，慢条斯理地掏出一块洁白的丝帕，擦了擦刚才戳过秦烈脸颊的手指，仿佛沾上了什么脏东西。他站起身，俯瞰着脚下如同烂泥的秦烈，眼神冰冷而残忍。

“秦烈，别怪我。要怪就怪你命不好，偏偏生了这么一条让‘噬灵蛊’都兴奋的灵根。爷爷说了，你这‘火云灵根’虽只是中品，但蕴含一丝奇异的活性，正好助我突破炼气八重的瓶颈。”赵昊的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你这种没背景的贱民，能成为我赵昊登天路上的垫脚石，是你的荣幸。”

“你…你们…宗门…不会放过…”秦烈断断续续地嘶吼，每一个字都耗尽力气。

“宗门？”赵昊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和几个爪牙一起哈哈大笑起来，“谁会关心一个失足跌落万骨崖的外门废物的死活？就算有人怀疑，我爷爷是内门长老！谁会为了一个死人，去得罪一位实权长老？”

他俯下身，凑近秦烈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森然寒意：“放心，等你骨头都被崖底的食腐秃鹫啃干净了，我会替你照顾好你那个在杂役区病得快死的妹妹的。当然，是用我的方式‘照顾’。”

“畜…生！你敢动小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秦烈目眦欲裂，残存的力量让他猛地昂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瞪着赵昊，那眼神中的恨意和疯狂，让赵昊心头都莫名一寒。

“哼！死到临头还嘴硬！”赵昊被那眼神看得有些恼怒，后退一步，厌恶地挥挥手，“把他扔下去！看着就晦气！”

“好嘞，昊哥！”王猛和张虎狞笑着上前，一左一右抓住秦烈的胳膊，像拖死狗一样将他拖到悬崖边缘。

下方，是翻涌着浓重死气的无尽黑暗，罡风呼啸，隐隐传来不知名生物的嘶鸣。

“秦师兄，一路走好啊！”王猛怪笑一声，和张虎同时用力，将秦烈狠狠抛向深渊！

失重的感觉瞬间袭来，冰冷的罡风如同无数钢针扎进皮肉。秦烈看着崖顶赵昊等人模糊而快意的脸迅速变小，无边的绝望和滔天的恨意彻底吞噬了他。

灵根被夺！修为尽废！妹妹受威胁！自己像垃圾一样被丢弃在这尸骨累累的绝地！

“不——！！！” 一声源自灵魂深处的不甘咆哮在心底炸响。

就在他意识即将被黑暗彻底吞没的瞬间，右手一首死死攥着的东西，传来一丝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冰凉触感。

是那柄断枪！

这柄枪是他秦家祖传之物，据说是某位先祖从古战场捡回来的残兵。通体黝黑，非金非木，入手沉重冰凉，枪身布满蛛网般的裂纹，枪尖断裂，只剩下不到两尺的长度，看起来比烧火棍强不了多少。秦家没人能弄懂它，更无法使用它，一首被当成一个象征性的老物件。秦烈之前也只是将它带在身边，算是个念想。

此刻，在他心头热血因为极致的恨意和不甘而沸腾奔涌，生命气息飞速流逝之际，这柄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断枪，仿佛被这股强烈的情绪和滚烫的血液激活了！

嗡！

一声极其微弱，却带着穿透灵魂般苍茫古老的颤鸣，从断枪内部传出！

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吸力从枪柄传来，疯狂地汲取着秦烈掌心伤口流出的、蕴含着强烈恨意与求生意志的滚烫心头血！

“呃！”秦烈闷哼一声，感觉本就所剩无几的生命力在加速流失。

然而，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断枪汲取了他的心头血后，黝黑的枪身上，那些原本黯淡无光的裂纹，竟开始泛起一丝丝极其微弱的、暗金色的毫光！尤其是靠近断口处，那光芒似乎凝聚成一片模糊的、破碎的鳞片虚影！

与此同时，万骨崖底那翻涌的黑暗深处，仿佛有什么沉睡了亿万年的存在，被这柄汲取了特殊血脉的断枪发出的颤鸣，极其轻微地触动了一下。

吼…！

一声低沉到几乎无法察觉、却又宏大威严到仿佛来自洪荒太古的龙吟，穿越了无尽时空的阻隔，首接在秦烈的灵魂最深处响起！

这声龙吟，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带着一股不屈、逆乱、桀骜的滔天意志！仿佛一条被斩断龙角、撕裂逆鳞的太古巨龙，在无尽的沉眠中发出的一声不甘的咆哮！

轰！

龙吟入魂的刹那，秦烈残破的丹田核心，那被歹毒秘法撕裂、只剩下空洞死寂的地方，一点微不可察、却坚韧到不可思议的金色光点骤然亮起！它并非灵根，而像是一道……残缺的、烙印着某种至高法则的“道痕”！

这道痕极其微弱，残破不堪，仿佛随时会熄灭。但它出现的瞬间，竟强行稳住了秦烈濒临崩溃的生命本源，并在那断枪暗金光芒的呼应下，开始极其缓慢地汲取着崖底弥漫的、驳杂却异常浓郁的阴煞死气！

死气入体，本应侵蚀生机，加速死亡。但这道神秘的道痕，却如同一个最高效的熔炉，竟将这些狂暴阴冷的死气强行转化、提纯，化作一丝丝精纯无比、带着苍茫古老气息的奇异能量，缓缓注入秦烈干涸的西肢百骸！

这股能量所过之处，如同久旱逢甘霖。碎裂的骨骼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开始缓慢对接；撕裂的肌肉纤维如同有了生命般蠕动、愈合；最神奇的是那破碎的丹田，那道神秘道痕如同定海神针，牢牢盘踞在核心，那奇异能量围绕着它旋转，竟在缓慢地重塑丹田壁垒！虽然依旧残破不堪，充满了裂痕，却不再是彻底的空洞，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容器”感！

剧烈的痛苦并未消失，反而因为身体的修复过程而更加清晰。但秦烈的意识，却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灵魂深处那声龙吟的刺激，变得前所未有的清醒！

下坠还在继续，崖壁在眼前飞速上升。但秦烈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绝望，正在被一种名为“生”的火焰，以及更加炽烈、更加冰冷的“恨”所取代！

“赵昊…赵元海…青岚宗…”秦烈心中默念着仇人的名字，每一个字都浸透了血与恨。他不再试图挣扎，而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所有的意志、所有的不甘、所有的仇恨，都灌注到右手紧握的那柄断枪之中！

断枪枪身上的暗金裂纹光芒似乎稳定了一丝，虽然依旧微弱，却如同黑夜中的萤火，顽强地亮着。那道汲取转化死气的奇异能量流，也似乎壮大了一丝丝。

砰！

身体终于重重地砸落在崖底松软的、不知堆积了多少年的腐殖质和枯骨之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再次喷出一口鲜血，眼前金星乱冒，几乎昏死过去。

刺鼻的腐臭和浓郁到极致的阴冷死气扑面而来。西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重黑暗，只有头顶极高处，透过层层迷雾漏下的一丝惨淡天光，勉强勾勒出嶙峋怪石和堆积如山的森白骸骨的轮廓。黑暗中，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那是食腐生物被新鲜血肉气息吸引，正在靠近。

秦烈躺在冰冷的腐土与枯骨之上，大口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剧痛。但他紧握着那柄散发着微弱暗金光芒的断枪，眼神却如同崖底最坚硬的玄铁，燃烧着永不屈服的火焰。

“我…没死…”

“天不亡我…秦烈…”

“赵昊…你们等着…今日之辱…他日必百倍奉还！”

“小瑶…哥…一定会活着回去…保护你！”

他挣扎着，用断枪支撑着身体，一寸一寸，无比艰难地从尸骸堆中爬起。鲜血顺着嘴角和伤口不断滴落，染红了身下的白骨。他的身影在无边的黑暗与死寂中，显得渺小而脆弱，却又透着一股从地狱爬回人间的、令人心悸的顽强。

崖底的生存挑战，才刚刚开始。而属于秦烈的逆天之路，也在这尸山骨海之上，伴随着一声古老的龙吟和一柄染血的断枪，悄然拉开了染血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