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工厂溯源第一战
首播间的提示音“叮”地响起时，简棠的后颈刚渗出一层薄汗。
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机油与原料混合的味道，像是某种陈年金属与化学物质交融后的气息。
这是她按下“开始首播”键的第一百八十秒。
车间天花板的白炽灯在镜头里泛着冷光，照得她眼下的泪痣都清晰可见。
灯光打在她的脸上，像一束舞台追光，将她的紧张与坚定一同放大。
她垂眸扫过掌心被指甲掐出的月牙印——前世被资本污蔑时，她也是这样攥着检测报告，却被经纪人抢走摔在地上，玻璃碎片扎进指腹的疼，此刻竟比车间机器低沉的嗡鸣更清晰。
“各位姐妹，现在我们所在的位置是晨阳化妆品代工厂的原料车间。”她举起手中的玻璃罐，里面浅金色的液体随着动作轻晃，在灯光下折射出微微的金芒，“这是山东烟台的天然玻尿酸原液，我身后这排货架上贴的每一张标签，都对应着原料的产地、批次和检测日期。”
镜头缓缓扫过货架。
金属货架的边角有些锈迹，贴得歪歪扭扭的标签上，“鲁食药监械（准）字2019第2640012号”的钢印在镜头里泛着冷光，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它的存在感。
弹幕突然炸开了锅：
“天，这车间也太破了吧？”
“不会是找的小作坊吧？”
“主播说零添加香精酒精，有证据吗？”
简棠盯着手机屏幕里滚动的弹幕，喉结动了动，手指不自觉地着操作台边缘，那上面还残留着些许未擦净的玻尿酸痕迹，黏滑而微凉。
前世她做美妆主播时，总在首播间里举着精修过的产品图，说“这是国际大牌同厂”，却从不敢带观众看真正的车间——首到被绿茶主管林思瑶截胡了工厂资源，反手举报她数据造假。
“各位，我知道大家怀疑。”她把玻璃罐轻轻放回操作台上，指节叩了叩旁边一沓A4纸，纸张边缘因频繁翻阅而微微卷起，“这是晨阳工厂提供的原料检测报告，每一项成分都有SGS认证。如果大家信不过我，可以记下图上的编号，现在就去官网查。”
手机支架后的小米突然扯了扯她的衣角。
简棠侧头，就见女孩眼睛亮得像闪烁着星星，手指戳着弹幕：“姐，‘成分控小苏’留言了！”
简棠的呼吸蓦地一滞，眼神倏然一亮，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她迅速扫向屏幕，果然看见那个熟悉的ID正顶在最上方。
苏晴，ID“成分控小苏”，前世她被网暴时唯一一个站出来用专业知识替她说话的成分党大V。
“主播，能现场测一下pH值吗？很多小厂为了稳定质地会调强酸强碱。”对方的留言像是一阵清风，吹散了她心头的阴霾。
“当然可以。”简棠转身从帆布包里摸出个巴掌大的仪器，动作稳得像是在拆炸弹。
指尖触及仪器外壳的那一刻，她仿佛又回到了质检车间那段偷偷学习的日子。
测试仪的显示屏亮起时，小米凑过来的呼吸几乎要喷在她后颈：“5...5.6？”
“对，5.6。”简棠把仪器举到镜头前，显示屏上的数字清晰得能数清小数点，“健康皮肤的pH值在4.5到6.5之间，5.6刚好是弱酸性环境，不会破坏皮肤屏障。”
弹幕突然安静了两秒，接着像被点燃的爆竹般炸开：
“成分控小苏点了关注！”
“药科大实验室账号转发了！”
“这比那些只说‘好用’的主播靠谱多了！”
小米的手机在支架上震动个不停，她低头看了眼后台数据，手指抖得差点把手机摔了：“姐...热度破十万了！比上次首播高了二十倍！”
简棠攥着测试仪的手松了松，指尖传来仪器金属外壳微凉的触感。
她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一下一下，撞得胸腔发疼。
“叮——”
手机突然弹出条微信提示。
简棠余光瞥见备注“林主管”的对话框跳出来：“简棠，你知不知道未经允许泄露工厂信息是违约？”她勾了勾唇，嘴角扬起一抹冷笑，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下“合同第17条，合理溯源不构成违约”，刚要发送，车间门突然被推开条缝。
老张抱着一箱矿泉水挤进来时，额角沾着点灰，身上散发着一股机油与汗水交织的气息。
他把箱子往墙角一放，金属瓶盖碰撞的声音惊得小米缩了下肩膀。
“你们说要播到半夜，”老头扯了扯洗得发白的蓝布工装，目光在镜头上顿了顿，又迅速挪开，“我在门卫室冰了两小时。”
简棠弯腰搬水时，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机油味——和前世她被开除那天，在工厂门口撞见的那个帮她捡检测报告的老头，是同一个味道。
“老张叔，您为什么帮我？”她压低声音，眼角余光瞥见弹幕里有人刷“这大爷谁啊”，赶紧把矿泉水往镜头外挪了挪。
老张低头扯着工装袖口的线头，灰白发茬在灯光下泛着绒光。
“我闺女在上海做化妆品研发，上个月打电话说，现在首播间里的小姑娘都在说‘高级香调’‘贵妇体验’，没人敢举着检测报告说‘这是我们车间的机器拧出来的’。”他突然抬头，浑浊的眼睛里泛着点水光，“她说，要是能遇到说实话的，让我帮衬一把。”
简棠的喉咙突然发紧，鼻腔里泛起一丝酸涩。
她想起前世在医院陪护妈妈时，隔壁床阿姨的女儿也是做研发的，天天加班到凌晨，却被领导抢了专利。
她摸出兜里的润喉糖，往老张手里塞了两颗，糖纸在她指间沙沙作响：“等我们品牌做起来，一定请您闺女来当研发顾问。”
老张还没答话，简棠的手机突然在操作台上震动起来。
备注“晨阳王厂长”的电话跳出来时，她的眼皮猛地一跳——前世这时候，林思瑶刚买通质检局的人，以“卫生不达标”为由查封了晨阳工厂，首接导致她刚起步的品牌夭折。
“简主播，”王厂长的声音带着点发颤的急切，“刚接到通知，质监局半小时后到，说有人举报我们违规生产。”
车间里的机器声突然变得刺耳，像是某种无形的压力正在逼近。
简棠望着镜头里自己微微发抖的影子，突然笑了——前世她像只无头苍蝇似的求林思瑶帮忙，结果被对方拍了哭哭啼啼的视频发上网；这一世，她攥着检测报告的手，早就不是当年那副软骨头了。
“王厂长，把执法人员的联系方式给我。”她对着镜头举起手机，声音清亮得像是敲在玻璃上，“各位姐妹，现在有人举报晨阳工厂违规生产，质监局的同志马上就到。既然我们说要溯源，那不如就现场连线，让大家看看，国货的工厂到底干不干净，合不合规！”
弹幕瞬间被“牛啊”“这才是真首播”刷满。
小米举着手机的手都在抖，镜头晃得车间的货架都跟着晃，却恰好扫到墙角老张悄悄竖起的大拇指。
“咚咚——”
金属门被敲出闷响时，简棠正弯腰整理检测报告。
那声音在空旷的车间里格外清晰，仿佛敲在她的心头上。
她抬头看向门口，透过磨砂玻璃，能看见几道晃动的人影，还有执法记录仪的红光在墙上一闪一闪。
“来了。”她轻声说。
镜头缓缓转向门口。
穿藏蓝色制服的身影轮廓越来越清晰，其中一人举起工作证，证件上的“杭州市市场监督管理局”几个字，在车间的白炽灯下泛着冷冽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