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刘逍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赶紧解释，“二位大匠请想，寻常包扎，多用粗布，摩擦伤口，易致红肿溃烂。若用此洁白棉絮，撕扯成片，或卷成卷，覆盖伤口，轻柔吸液，保持洁净，岂非大善？此物若能推广于军中，可救多少将士性命！” 他努力把调子拔高，往家国大义上靠。
张承捻着胡须，沉吟不语。李工则拿起一团棉花，试着撕扯了一下，又沾了点水，看着棉花迅速吸水变沉。
“洁白吸湿，确有其长。”张承缓缓开口，“然，用于包扎，亦需先脱籽、除杂，制成洁净棉絮卷或片状。且需证明其确比葛麻更利于伤口愈合，否则……空谈耳。” 他再次把问题绕回了起点——脱籽！
刘逍彻底没辙了。三个方向，无论哪个，都卡死在“脱籽”和“初步处理”这个基础环节上！他感觉自己像个站在金矿前却只有一把小铲子的傻子。
“二位大匠高见！”刘逍只能打太极，“基础工作，确乃当务之急！小子不才，愿与二位大匠一同摸索这脱籽除杂之法！还请二位不吝赐教！” 他把皮球踢了回去，顺便捧了对方一下。
张承和李工看着刘逍那副“虚心求教”实则两眼茫然的样子，心中了然。这位小公爷，想法是有些，但实操能力……基本为零。陛下派他们来，与其说是协助，不如说是……监工加指导。
“也罢。”张承叹了口气，“下官等便从小处着手。李工，取些棉籽与净棉来，我等先试试几种土法脱籽。”
接下来的几天，偏院成了大型“手工作坊”。
张承和李工不愧是专业人士，带来了各种小工具：小木槌、木臼、木梳、细密的竹筛、甚至还有一个小型的手摇风扇车（用来扬谷物的）。
方法试了无数种：
手剥法： 效率最低，刘逍手指头都抠红了，指甲缝里全是棉绒。
木槌敲打法： 把带籽棉花放在石板上敲打，棉籽是震掉了一些，但棉花也打结、打脏了，纤维损伤严重。
木臼舂打法： 效果比敲打好点，但依旧损伤纤维，且棉籽碎裂混在棉花里，更难清理。
木梳梳理法： 用特制的细密木梳梳理带籽棉絮，能梳下部分棉籽和杂质，但效率依旧不高，且梳齿容易勾断纤维。
风扇车扬弃法： 利用风力吹走较轻的棉絮，留下较重的棉籽？结果一阵风吹过，棉絮漫天飞舞，棉籽纹丝不动，还糊了张承一脸！气得老匠人首跺脚。
刘逍全程参与（主要是看着），累得腰酸背痛，蓬头垢面，身上沾满了棉絮，活像个会移动的棉花包。他看着两位大匠眉头越皱越紧，试验一次次失败，内心崩溃：
【这特么比做菜难一万倍！】
【不就是把籽弄出来吗？怎么就这么难！】
【脱籽机！我需要脱籽机！可特么的脱籽机长啥样啊？我只知道叫轧棉机！是美国人伊莱·惠特尼发明的！具体结构？鬼知道啊！】
【李二陛下！您还是首接把我拖出去打板子吧！一个月？杀了我我也搞不定啊！】
就在三人（主要是两位大匠）对着满地狼藉、成果寥寥的净棉（夹杂着无数碎籽和杂质）一筹莫展时，刘逍的目光无意中扫过角落里那一小堆前几天王大娘她们练习“标准化”时淘汰下来的、品相不太好的棉絮（没脱籽的）。他忽然灵光一闪！
“等等！”刘逍猛地跳起来，冲到那堆淘汰棉絮旁，抓起一大把蓬松的、带着棉籽的棉花，又跑到旁边一张空着的木案前。
在张承和李工疑惑的目光中，他像发疯一样，把棉花用力地、一层层地铺在木案上，铺了厚厚一摞！然后整个人……躺了上去！
“唔……”刘逍发出一声满足的呻吟。
柔软！温暖！蓬松！身体陷在厚厚的棉花堆里，仿佛被云朵包裹！虽然隔着衣服还能感觉到那些硌人的棉籽，但那份前所未有的、远超丝絮和兽皮的保暖和舒适感，是实实在在的！
“二位大匠！”刘逍躺在棉花堆里，眼睛发亮，指着身下，“看！这就是它的妙用！最首接、最有效、最不需要复杂技术的妙用！填充！保暖！御寒！”
他激动地坐起身：“脱籽难？那就先不追求完全脱净！只要能弄掉大部分大籽，剩下的小籽和杂质，在这么厚的填充层里，根本感觉不到！
关键是量大！蓬松！保暖！我们可以先做棉被！棉袄！棉裤！棉手套！棉帽子！让将士们在边关的寒夜里，能有一条暖和的棉被！让长安城的贫苦百姓，冬天能有一件不那么透风的棉袄！这难道不是利国利民？！”
张承和李工看着躺在棉花堆里、手舞足蹈的刘逍，又看看那堆蓬松的棉花，眼中先是愕然，随即渐渐亮起了光芒！是啊！为什么一开始就要追求纺线织布那种高难度目标？为什么被脱籽这个难题困住了手脚？填充！最原始、最粗暴，但也最实用、最容易实现的用途！
“小公爷此言……大善！”张承难得地露出了笑容，看向刘逍的目光第一次带上了真正的认同。
李工也用力点头：“填充保暖，确乃最速成之法！脱籽……亦可循序渐进！边做边改进！”
压在刘逍心头的大山，仿佛被撬开了一道缝隙！他看到了完成任务的曙光！就在他准备和两位大匠好好商讨如何“粗放式”利用棉花进行填充时——
管家刘福连滚爬爬地冲进了偏院，脸色煞白，声音都变了调：
“少爷！少爷！不好了！后厨……后厨出事了！”
“王大娘……王大娘她……她晕倒了！”
“还有……还有咱们刚调配密封好的那几大坛‘甲字壹号’酱料……坛口……坛口的泥封……全……全被人撬开了！里面的酱料……被……被倒进了泔水桶里！全……全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