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刺进鼻腔时，苏挽的后颈还残留着顾承泽掌心的温度。废弃实验室的金属门在身后合拢，发出液氮泄漏般的嘶鸣。她被拽到一面环形玻璃墙前，眼前是排列成矩阵的培养舱，淡绿色营养液中漂浮着数十具人形轮廓——他们的手腕光滑如新生婴儿，没有棋盘纹路。
“这是第七代克隆体。”顾承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却带着顾承宇特有的气音震颤。苏挽这才发现他的左半边脸爬满淡紫色血管，像是两套神经系统在争夺皮肤主权，“陆家想要量产‘记忆回溯者’，但没有三位一体的基因共振，这些容器不过是会呼吸的电路板。”
她的指尖贴上玻璃，最近的培养舱里，克隆体的面容与她相差无几，却闭着眼睛——那些眼皮底下没有数据流流动的迹象。记忆回溯的本能驱使她集中精神，视网膜却只浮现雪花般的噪点。
“电磁屏蔽场。”顾承宇的嘴角扬起，露出属于弟弟的狡黠，“母亲当年为了防止实验体逃脱，在地下十米浇筑了铅板和量子干扰器。现在你的‘眼睛’和普通人没区别，阿挽。”
“别用他的语气说话！”苏挽后退半步，后腰抵在控制台边缘。全息屏突然亮起，三百六十度投影出陆家老宅的地下实验室。她看见十二年前的自己被固定在实验台上，两个襁褓中的男婴被推进基因融合舱，穿白大褂的女人摘下口罩——那是母亲的脸。
“你以为调换身份是陆家的阴谋？”顾承泽的右手按住她肩膀，体温比常人低两度，“我们三个从受精卵时期就被设计成共生体。我的心脏在右边，他的在左边，而你的基因链里藏着共振开关——只要我们同时接触，就能打开记忆维度的虫洞。”
远处传来金属碰撞声。沈砚的黑色风衣掠过监控画面，他手中的匕首正撬动通风管道。苏挽想喊出声，却看见顾承宇的手指在操作台上快速敲击，全息屏切换成母亲的日记扫描件。泛黄纸页上的字迹被血渍晕开：
当克隆体睁开眼睛，镜子里会出现三个太阳。销毁所有克隆体，包括苏挽——如果她的纹路开始生长。
“你母亲才是‘七宗罪计划’的奠基人。”顾承泽抓起她的手腕，棋盘纹路在应急灯下泛着幽蓝，“她发现记忆回溯是人类大脑进化出的量子感知能力，却被陆家改造成控制工具。这些克隆体没有纹路，因为他们的基因里缺少最重要的拼图——你的共生体。”
天花板突然剧烈震动。国际刑警的扩音声穿透土层，顾承宇按下红色按钮，墙面缓缓裂开，露出嵌在山体里的自毁装置。倒计时数字从60开始跳动时，苏挽看见沈砚从通风口跃下，他攥着半页烧焦的日记，上面用红笔圈着“心脏移植手术2015.03.17”。
“他们换过心脏？”沈砚的匕首抵住顾承泽咽喉，却在触碰到对方右胸时骤然停顿——那里没有心跳。顾承宇的左手扯开衬衫，露出左胸狰狞的手术疤痕，而疤痕中央，隐约可见与苏挽手腕相同的纹路。
“共生体需要共享生命器官。”顾承泽的瞳孔突然分裂成双色，左蓝右灰，“十二岁那年，我把心脏给了快病死的承宇，而他把海马体的记忆芯片给了我。现在我们的脑电波在142Hz共振，连子弹都分不清该打哪颗心脏。”
苏挽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她想起法庭上那具焦尸左手捂左胸的细节，终于明白陆雪那句“心脏长在右边”的真正含义——被打捞的根本不是顾承泽，而是移植了他心脏的顾承宇。所谓的意识转移，不过是共生体在濒死时启动的记忆备份程序。
“还有三十秒。”顾承宇拽着她冲向密道，沈砚紧随其后。经过最后一排培养舱时，苏挽突然听见玻璃碎裂声。她转头的瞬间，看见某个克隆体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数据流，却倒映出三个重叠的身影：苏挽、顾承泽、顾承宇。
“他们在吸收我们的共振波！”沈砚的匕首划破自己掌心，将血抹在克隆体眉心，“这些失败品要靠吞噬本体来激活纹路——”
他的话被爆炸声吞没。密道顶部坍塌，顾承泽突然将苏挽推向沈砚，自己迎向坠落的钢筋。在他倒下的刹那，苏挽本能地伸手触碰他右胸，视网膜终于突破干扰，浮现出十二年前的手术室：
两个少年躺在相邻的手术台，母亲握着手术刀的手在发抖。顾承泽的心脏被移出胸腔时，监测仪发出长鸣，而隔壁床的顾承宇突然睁开眼睛，左手按住左胸——那里本该是空的。
“我们是彼此的肋骨。”顾承宇的声音从两个喉咙同时发出，“现在该由你决定，是让共生体进化成新人类，还是和这些克隆体一起腐烂在地下。”
倒计时归零的瞬间，苏挽看见自己的纹路与他们的完全重合，在黑暗中织成一枚发光的棋盘。培养舱里的克隆体们开始集体叩击玻璃，他们的手腕上，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出残缺的纹路。
而母亲日记的最后一页，在沈砚的手机里逐渐显影：
当三个太阳在镜中相遇，人类将学会在时间的河流里游泳。但记住，苏挽——你才是棋盘的执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