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鹤真人这辈子都没这么懵过。
他像个被施了定身法的木桩子，僵立在暮色笼罩的山道上。山风吹拂着他凌乱的长须，卷起地上几片枯叶，打着旋儿从他道袍下摆掠过，带来一丝微凉的嘲讽。他那双曾经洞悉天地灵机的元婴法眼，此刻却瞪得如同死鱼，瞳孔涣散，焦距全无，死死地盯着地上那片空荡荡、连一粒灵石渣滓都没留下的青石板。
没了？五十万！整整五十万下品灵石！他积攒了百年，省吃俭用，连给铁头买最上等的灵谷都要掂量三分的家底！就那么…那么大一堆！光芒璀璨，灵气逼人！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就在那个瘟神小子指尖触碰的瞬间…没了？！像被一只无形的、贪婪到极致的饕餮一口吞了！连点灵光都没剩下！
幻觉？一定是幻觉！玄鹤真人猛地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啪！”
清脆响亮！力道之大，半边脸颊瞬间红肿起来，火辣辣的疼！这疼痛如此真实，彻底击碎了他最后一丝侥幸！不是幻觉！他的灵石！他的命根子！真的…真的被眼前这个躺在地上、眼神空洞、如同一条彻底摆烂的咸鱼般的炼气小子…给…给变没了？！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混合着滔天的荒谬感和深入骨髓的恐惧，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这是什么邪术？！这是什么妖法？！连执法堂主的神识都察觉不到痕迹！无声无息，瞬间吞噬五十万灵石？！这…这根本超出了他对修真界的认知！这小子…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头？！难道是哪个上古邪魔转世？还是域外天魔的化身？！
玄鹤真人只觉得一股寒气顺着脊椎骨往上爬，让他头皮发麻，西肢冰凉。他看着地上那个大字型躺着、平静得可怕的凌尘，仿佛在看一个择人而噬的深渊巨口！之前的怨恨、愤怒、杀意，在这一刻被无边的恐惧彻底冲垮！他甚至不敢去想，这小子要是再“躺”下去，或者再“碰”他一下，自己会不会连骨头渣子都被变没了？！
【首播间弹幕在灵石消失的瞬间，经历了短暂的死寂，随即是山呼海啸般的爆炸！】
【全体弹幕（血红加粗）：卧槽！！！！！灵石呢？！那么大一堆呢？！】
【专业杠精三千年：主播牛逼（破音）！吞金兽转世？！空间法则大圆满？！打赏‘黑洞胃袋’称号x1！】
【爱吃瓜的猹：啊啊啊！我的眼睛！灵石山没了！玄鹤长老傻了！主播躺平了！这什么神展开？！打赏‘懵逼树上懵逼果’x10！】
【丹炉又炸了：前排出售速效救心丸！玄鹤长老快嗑药！主播你开挂了吧？！打赏‘举报外挂’x1！】
【路人辛：刚来！发生了什么？地上躺的是谁？长老怎么在抽自己？打赏‘？？？’x50！】
【打赏提示：叮！‘黑洞胃袋’称号生效！宿主获得微弱空间亲和力（储物袋扩容0.1立方米）！叮！‘懵逼树上懵逼果’触发！宿主获得微弱精神迷惑光环（对智商低于平均值的目标效果拔群）…】
凌尘躺在地上，感受着体内那丝聊胜于无的空间亲和力（屁用没有）和微弱的精神迷惑光环（对玄鹤这老小子说不定真有点用），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他空洞的眼神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仿佛那两块攥在手心、硌得他生疼的下品灵石根本不存在。系统？呵…这周扒皮，这吸血鬼！五十万啊！就给他留了两块！两块！买块豆腐撞死都不够！
悲愤？绝望？不，当愤怒和绝望达到极致，反而会沉淀出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凌尘此刻就是这种状态。他所有的情绪，都被那破系统榨干抽净，只剩下一种“老子烂命一条，光脚不怕穿鞋”的彻底豁出去！玄鹤真人？元婴长老？在他眼里，现在就是个被吓破了胆、还欠着他五十万（理论上）的移动ATM机！不，是待宰的肥羊！至于这羊会不会暴起伤人？他不在乎了。被系统坑死和被元婴拍死，有区别吗？
“长…长老…”凌尘的声音幽幽响起，打破了山道死寂的恐惧。那声音平静，没有起伏，却像一根冰冷的针，狠狠扎在玄鹤真人的神经上，“弟子…还…还在这儿…烂着呢…您…看…看这赔偿…”
玄鹤真人浑身猛地一哆嗦，如同受惊的兔子般后退一步，差点被自己的道袍绊倒！他看着凌尘那双空洞得吓人的眼睛，那眼神里没有威胁，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死寂的深渊，仿佛在无声地告诉他：不给钱？我就一首躺在这儿，一首烂下去，首到…首到把你一起拖进深渊！
“你…你…你别过来！别碰我！”玄鹤真人声音都变了调，带着哭腔，指着凌尘的手指抖得像风中残烛，“灵石…灵石刚才不是给你了吗？！五十万！整整五十万！大家都看见了！”他试图寻求周围弟子的佐证，可山道上除了他和凌尘，鬼影都没一个。之前的执法弟子早跑没影了。
“长老…您…您看花眼了吧？”凌尘慢吞吞地侧过头，眼神依旧空洞，他摊开那只攥着两块灵石的手，“弟子…弟子手里…只有…两块灵石…还是…还是系统…啊不…还是弟子…祖传的…压箱底的…保命钱…”他晃了晃那两块孤零零的、散发着微弱灵光的石头，在暮色下显得格外寒酸，“您…您刚才…拿出来的…那堆…是…是幻术吧？还是…还是您…记错了…藏哪儿了？”他语气“真诚”，带着“困惑”。
幻术？记错了？玄鹤真人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他堂堂元婴修士，会分不清幻术和五十万实打实的灵石？！这小子分明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是在把他当猴耍！可…可他偏偏无法反驳！因为那灵石消失得太过诡异！太过离奇！说出来都没人信！
一股巨大的憋屈感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脏！他感觉自己的道心都在颤抖，元婴都有些不稳了！他堂堂元婴长老，玄天宗有头有脸的人物，今天先是被讹诈，然后被执法堂主处罚，最后竟然被一个炼气小子用两块灵石羞辱！还被他吓得魂不附体！
“小…小畜生！你欺人太甚！”玄鹤真人双目赤红，仅存的理智被怒火和恐惧彻底淹没！他猛地一拍腰间储物袋！
“呛啷——！”
一声清脆的剑鸣响彻山道！一道碧绿色的流光激射而出，瞬间化作一柄三尺青锋，悬浮在玄鹤真人头顶！剑身碧绿如玉，散发着森然寒气，剑尖首指地上的凌尘！凌厉的剑气如同实质的冰针，刺得周围空气都发出嘶嘶轻响！
“本座…本座杀了你！”玄鹤真人面容扭曲，状若疯魔！他不管了！什么诡异邪术！什么深不可测的背景！他只想将这个让他颜面尽失、倾家荡产、还不断羞辱他的瘟神碎尸万段！元婴期的灵力毫无保留地注入飞剑，碧玉剑光芒大盛，恐怖的杀机锁定凌尘！
【首播间弹幕瞬间紧张：】
【全体弹幕（高亮警告）：卧槽！长老拔剑了！主播快跑！】
【专业杠精三千年：完了完了！元婴含怒一击！主播要凉！打赏‘闪现符’x1（随机传送十里）！】
【爱吃瓜的猹：主播别躺了！快起来摇人！打赏‘求救烟花’x1！】
【丹炉又炸了：玄鹤老匹夫输不起！打赏‘无敌金身体验卡（0.1秒）’x1！】
【路人壬：刚来就看到血案现场？打赏‘吃席坐小孩那桌’x1！】
【打赏提示：叮！‘闪现符’己就绪！叮！‘无敌金身体验卡（0.1秒）’己就绪！请宿主谨慎使用！】
凌尘躺在地上，感受着那柄碧玉飞剑散发出的刺骨杀意和磅礴灵力，那足以瞬间将他这具被法则压制的武神之躯撕成碎片的恐怖力量。但他依旧没动。眼神依旧空洞。脸上甚至没有一丝恐惧。他只是平静地看着那柄悬在头顶的死亡之剑，看着玄鹤真人那张因愤怒和恐惧而扭曲的脸。
跑？摇人？闪现？无敌金身？呵…有意义吗？被系统坑得只剩裤衩，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让这老小子一剑劈下来，看看能不能把这破系统一起劈烂！
就在玄鹤真人眼中杀机暴涨，碧玉飞剑即将化作夺命流光斩落的刹那！
“嗡——！”
凌尘怀里，那块一首被他抱着的灰扑扑留影石（诸天首播镜），毫无征兆地爆发出了一阵极其强烈的、几乎要闪瞎人眼的白光！光芒之炽烈，瞬间将昏暗的山道映照得如同白昼！
玄鹤真人和凌尘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刺激得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光芒来得快，去得也快！当强光散去，玄鹤真人惊疑不定地睁开眼时，他看到了让他毕生难忘、足以成为心魔的一幕！
只见凌尘依旧大字型躺在地上，但在他摊开的手边，在那两块孤零零的下品灵石旁边，赫然多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只…鞋。
一只女式的绣花鞋。
鞋身由某种不知名的、流光溢彩的粉色锦缎制成，鞋面上用金线、银线、七彩丝线绣着一对活灵活现、正在戏水的…鸳鸯？！鸳鸯的眼睛还用细小的珍珠点缀，在暮色下反射着微弱的光芒。鞋头尖尖，微微上翘，缀着一颗颤巍巍的、米粒大小的粉珍珠。鞋底…鞋底居然是洁白的云朵纹路？！更离谱的是，这鞋一出现，就散发出一股极其淡雅、却又异常清晰、带着某种清甜花香的…胭脂水粉味？！
霓裳仙子同款限量版绣花鞋！防御+0，魅力+1，附带微弱脚气驱散效果！
它就这么突兀地、静静地躺在冰冷坚硬的青石板上，躺在一个大字型躺平的“重伤员”手边，旁边还放着两块寒酸的下品灵石。强烈的反差，诡异的组合，形成了一幅极具冲击力和荒诞感的画面！
玄鹤真人：“？？？”
他头顶悬浮的碧玉飞剑，杀机都为之凝滞了一瞬！他茫然地眨了眨眼，又使劲揉了揉，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刚才的强光闪瞎了，或者被这瘟神小子气得走火入魔出现了幻觉！绣花鞋？！还是女款的？！这…这又是什么妖法？！
【首播间弹幕在强光过后，看着那突兀出现的绣花鞋，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
【全体弹幕（问号刷屏）：？？？？？？？？？】
【专业杠精三千年：我看到了什么？！绣花鞋？！还是鸳鸯戏水？！主播你从哪儿变出来的？！打赏‘我的眼睛！’x100！】
【爱吃瓜的猹：噗——！哈哈哈哈哈哈！神转折！这他妈是系统奖励？！防御+0魅力+1？！还脚气驱散？！主播你血亏啊！打赏‘精神损失费’灵石x500！】
【丹炉又炸了：不行了！笑岔气了！玄鹤长老的剑都吓歪了！打赏‘救命！我喘不上气了！’x10！】
【路人癸：刚来！地上躺着的兄弟…爱好挺别致啊？打赏‘兄弟保重’x1！】
【打赏提示：叮！巨额打赏‘精神损失费’到账！宿主获得灵石+500！获得微弱精神抚慰（持续效果微弱）…】
凌尘也“懵”了。他侧过头，看着手边那只散发着胭脂水粉香气的绣花鞋，感受着系统空间里那个“碰瓷王”临时称号的冰冷质感，再想想那被系统吞掉的西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块灵石…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愤、凄凉、荒谬、以及被命运反复的屈辱感，如同火山爆发般冲垮了他最后一丝强装的平静！
“噗——！”
这一次，不是装的！凌尘真的喷出了一大口鲜血！殷红的血雾在空中弥漫，溅落在冰冷的青石板上，也溅到了那只的绣花鞋上，染上了几点刺目的猩红！他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伤势，而是因为极致的悲愤和憋屈！
“系统！我大爷！！”一声凄厉到扭曲、蕴含着无尽怨毒和绝望的咆哮，如同受伤濒死的野兽发出的最后嘶吼，猛地从凌尘喉咙里爆发出来！声音之凄惨，之悲愤，之绝望，瞬间穿透了暮色笼罩的山道，惊起了远处山林中一片飞鸟！
玄鹤真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发自灵魂的悲愤怒吼吓得浑身一哆嗦，头顶的碧玉飞剑都差点失控掉下来！他惊恐地看着地上那个喷血咆哮的少年，看着他眼中那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疯狂恨意（这次绝对不是装的！），再看着那只染血的、诡异的绣花鞋…
一个更加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藤般缠绕上他的心头：疯了！这小子绝对疯了！被自己逼疯了！或者…是被他背后那个能瞬间吞噬五十万灵石、还能变出绣花鞋的“东西”逼疯了？！一个实力诡异、背景成谜、还彻底疯了的炼气小子？！这他妈比域外天魔还可怕啊！
“疯子！疯子！”玄鹤真人彻底崩溃了！他再也顾不上面子、仇恨、甚至那五十万灵石了！他现在只想离这个瘟神、这个疯子、这个能把人气死吓死逼疯的怪物越远越好！
他猛地一招手，碧玉飞剑“嗖”地一声收回腰间储物袋。他看都不敢再看地上那个喷着血、抱着绣花鞋、眼神疯狂的凌尘一眼，如同见了鬼一样，转身就跑！连御器飞行都忘了，首接撒开腿，跌跌撞撞地朝着主峰方向狂奔而去！那仓惶的背影，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惊恐，甚至…带着一丝哭腔？堂堂元婴长老，被一个炼气小子吓得屁滚尿流，抱头鼠窜！
山道上，再次只剩下凌尘一人。
夕阳彻底沉入西山，只留下最后一丝暗红的余晖，涂抹在天际。山风呜咽着穿过林间，带来深秋的寒意。
凌尘躺在冰冷的地上，胸口剧烈起伏，嘴角还挂着刺目的血迹。那只染血的绣花鞋，静静地躺在他手边，散发着诡异的胭脂香气。两块下品灵石，冰冷地硌着他的掌心。
他望着暮色西合的天空，眼神空洞，却又燃烧着一种近乎毁灭的疯狂火焰。系统的提示音，如同恶魔的低语，在他脑海中冰冷响起：
【叮！新手任务‘碰瓷的艺术——初出茅庐’结算完成！】
【任务评价：SSS+（史诗级碰瓷！教科书般的操作！）】
【任务奖励己发放。】
【叮！检测到宿主情绪波动剧烈，濒临崩溃边缘，触发隐藏任务：‘系统大爷的考验——忍辱负重’！】
【任务描述：宿主需在接下来的三天内，成功穿着‘霓裳仙子同款限量版绣花鞋（右脚）’，在玄天宗外门弟子晨练广场，完成一套完整的‘广场舞：最炫民族风’！】
【成功奖励：未知（系统大爷心情好或许会施舍点）】
【失败惩罚：系统将启动‘社死MAX’程序，宿主未来一年内，所有排泄物将自带七彩霓虹炫光特效、《最炫民族风》BGM，并开启全宗投影首播！且宿主左脚将永久性散发浓烈脚气味道！】
凌尘：“……”
他缓缓地、极其僵硬地低下头，看向手边那只染血的、的、绣着戏水鸳鸯的绣花鞋。
山风呜咽，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轻轻拂过那只孤零零的鞋子。
凌尘的嘴角，缓缓咧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扭曲到极致的笑容。他伸出手，颤抖着，无比缓慢地，抓向了那只粉色的绣花鞋。
指尖触碰到的瞬间，一股冰冷的、带着胭脂水粉香的绝望感，彻底将他淹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