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偃师县衙,槐花落了满地。房修远正对着一堆漕运文书皱眉,李朗却突然踹开房门,手里攥着封快信,脸色比案头的墨锭还黑。“修远兄!长安来的信!我家老宅被人占了!”
信是李朗的远房堂叔所写,潦草的字迹里全是惶恐:李家在长安安化坊的祖宅,被一个叫韦明的权贵子弟强占了。韦明不仅砸了门匾、赶走仆役,还放出话来,说李家早就是“破落户”,那宅子该归他韦家所有。
“安化坊那宅子,是我祖父做金吾卫中郎将时买的,传了三代了!”李朗气得竹笛都快捏碎了,“韦明?是不是宰相韦保衡的侄子?”
房修远放下狼毫,沉吟道:“韦保衡刚拜相不久,正得宠。这事儿恐怕不好办。”晚唐的长安,权贵强占田宅是常事,多少寒门士族的祖业,都落进了这些人手里。
“不好办也要办!”李朗眼圈泛红,“我爹临终前还说,那宅子的正堂梁上,还藏着他留给我的念想呢!修远兄,你得跟我去趟长安!”
看着兄弟急成这样,房修远叹了口气:“好,我陪你去。但咱们得从长计议,韦家势大,不能硬来。”
五日后,房修远和李朗一身布衣,骑着瘦马进了长安。安化坊的李家老宅,如今己是另一番景象——朱漆大门换成了崭新的乌木漆,门口守着几个横眉立目的家奴,墙上还贴着韦府的封条。
李朗正要冲上去理论,被房修远一把拉住。两人绕到宅子后面,翻墙而入。昔日熟悉的庭院,如今堆满了石料木材,一群工匠正在改建花园,原本种着李朗儿时栽的石榴树的地方,己经被挖成了一个池塘。
“住手!这是我家的宅子!”李朗怒吼一声,冲了过去。
一个管事模样的人斜眼看他:“哪来的野小子?这是韦公子的新宅,再胡闹打断你的腿!”
“韦公子?哪个韦公子?”房修远上前一步,声音不高却带着威严,“这宅子的地契文书,可在他手里?”
“地契?”管事嗤笑一声,“我们公子说了,这宅子荒了这么久,就是无主之地!再说了,就算有地契,能比得过我们韦家的权势?”
正说着,一个锦衣华服的年轻人在一众奴仆簇拥下走了出来,正是韦明。他上下打量着房修远和李朗,见他们衣着普通,便不屑地挥挥手:“哪来的叫花子,滚出去!再敢闯进来,就以盗贼论处!”
李朗气得浑身发抖,房修远却拉住他,低声道:“走吧,我们先离开。”
回到临时租住的客栈,李朗还是愤愤不平:“修远兄,你怎么就走了?”
“硬碰硬没用。”房修远倒了杯茶,“韦明敢这么嚣张,肯定做了手脚。我们得先找到证据。”
接下来的几天,房修远和李朗开始在长安城里明察暗访。他们先是找到了李家原来的老管家,老人一见到李朗就老泪纵横,说韦明带人来的时候,拿出了一份地契,上面居然有李家老太爷的签名。
“不可能!”李朗立刻否定,“我祖父去世时,我爹才十岁,地契一首由我祖母收着,后来传给了我!”
房修远又去了长安县衙,想查地籍档案,却被吏员以“档案陈旧,不便查阅”为由拒绝。他心里清楚,这肯定是韦明买通了县衙。
“修远兄,怎么办?”李朗有些泄气。
房修远却笑了笑:“既然明的不行,那就来暗的。韦明能买通县衙,难道还能买通所有的人?”
他们开始走访安化坊的邻居。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从一个老石匠口中得知,韦明那份地契上的印泥,用的是一种西域进口的“龙血砂”,而这种印泥,在长安只有韦保衡府上才有。
“还有,”老石匠又说,“我听韦家的工匠说,他们在挖池塘的时候,好像挖到了什么东西,韦明还特意叮嘱他们,不准声张。”
房修远心中有了计较。他知道韦保衡和御史大夫杨收不和,便写了一封匿名信,将韦明强占民宅、伪造地契的事情,以及印泥的线索,都告诉了杨收。
杨收正愁找不到韦保衡的把柄,接到信后立刻上奏,弹劾韦保衡“治家不严,纵容亲属贪腐”。皇帝下令,由长安府尹和御史台共同审理此案。
韦明得知消息后,有些慌了,但仗着叔叔的权势,依旧有恃无恐。他派人找到房修远和李朗,先是利诱,说只要他们撤诉,就给他们一大笔钱,见他们不答应,又开始威胁。
“修远兄,这韦明还真是嚣张。”李朗冷笑。
“越是嚣张,就越容易露出马脚。”房修远胸有成竹,“明天开堂,就是他的死期。”
开堂之日,长安府尹衙门外人山人海,都想看看这桩强占民宅案如何了结。
韦明依旧穿着华丽的衣服,带着几个“证人”上堂,拿出那份伪造的地契,振振有词地说李家早就败落,这宅子理应由他继承。
房修远不慌不忙,先是呈上了李家几代人的户籍证明,证明李朗确实是老宅的主人。然后,他又请出了那位老石匠,证明韦明地契上的印泥有问题。
“一派胡言!”韦明怒吼,“不过是个石匠的一面之词!”
“是吗?”房修远微微一笑,“那如果我能证明,韦明在挖池塘的时候,挖到了李家的族谱和地契原件呢?”
这话一出,满堂皆惊。韦明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原来,房修远早就料到韦明会销毁证据,便趁着夜色,和李朗一起潜入了老宅,在池塘边找到了那个被填埋的坑,果然挖出了一个密封的陶罐,里面正是李家的族谱和地契原件。
人证物证俱在,韦明再也无法辩驳。长安府尹看着地契原件上清晰的官印,又对比了韦明那份地契上的印泥,立刻明白了真相。
“韦明!你伪造地契,强占民宅,该当何罪!”府尹一拍惊堂木。
韦明吓得瘫倒在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案件审结,韦明因伪造文书、强占民宅被判入狱,韦保衡也受到牵连,被皇帝斥责了一番。
李朗终于拿回了自家的老宅。当他推开熟悉的大门,看到庭院里那棵幸存的石榴树时,忍不住热泪盈眶。
“修远兄,多亏了你。”李朗拍了拍房修远的肩膀。
“咱们兄弟,说这些干什么。”房修远笑了笑,“对了,你爹留给你的念想,找到了吗?”
“差点忘了!”李朗一拍脑袋,立刻跑到正堂,踩着椅子爬上横梁,果然从一个隐秘的角落摸出了一个小盒子。
盒子里不是什么金银珠宝,而是一本破旧的乐谱和一支竹笛,正是李朗父亲当年用过的。李朗拿起竹笛,轻轻吹奏起来,悠扬的笛声在庭院里回荡,仿佛吹散了多日的阴霾。
就在这时,李朗突然指着乐谱的最后一页,惊讶地说:“修远兄,你看这是什么?”
房修远凑近一看,只见乐谱的空白处,用细笔勾勒着一幅地图,地图的中心,正是长安城外的邙山,旁边还写着“玄珠之秘”西个字。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看来,这长安之行,意外的收获还不止于此。新的谜团,正在他们面前缓缓展开。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