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门前,应天府各大小官员早就等待多时了,刚才陛下审案的消息早就传遍了,有的官员在思索该如何对待接下来回来的朱由崧的质问,有的官员在思索该如何借此吃下自己同僚的血肉,更有的己经在思考是不是该去教坊司吃第一口肉了,毕竟听闻钱谦益的妻女小妾可是美如天仙啊。
朱由崧翻身下马,动作干脆利落,丝毫没有养在深宫的臃肿与迟缓。他将马缰随手丢给刘泽清的一名亲兵,目光扫过眼前黑压压一片的官袍。
官员们齐刷刷地跪了下去,山呼万岁之声响彻云霄,只是这声音里,恐惧多于恭敬。
“都起来吧。”朱由崧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冰锥,刺入每个人的耳膜,“朕在城外耽搁了些时候,给应天府尹李进财断了桩案子。诸位爱卿,没等急吧?”
首先开口的是史可法这位老臣,“陛下多虑了...只是这案是否有些过于武断?”
朱由崧摆了摆手,“史大人,能饶他一命他还得谢朕呢。”说着朱由崧的目光在在场所有官员的脸上滑过,“不过呢,各位大人可以省省心,你们的举报呢,朕不接。哪些人吃了,哪些人没吃朕是清楚的很啊,是吧?马大人?钱大人?不知马大人那一千万现银打算什么时候给朕啊?”
马士英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毕竟这件事是他亲口说的,他原本以为这事过去了,没想到皇帝回来还是要找他要。
见马士英不说话,朱由崧也知道这群文官又开始和他玩沉默了。朱由崧无聊的瞥了一眼钱谦益,“钱大人,这扬州瘦马的事,你也没给我个答复吧?”
钱谦益那张养尊处优的老脸瞬间雪白,他想狡辩可是前几天皇帝将信件都砸到了自己的脸上,自己狡辩什么?欺君吗?
而在朱由崧的身后,刘泽清和数百轻骑正在马上丝毫不见下马的势头。
钱谦益紧抿着嘴唇,那双素来含笑的眼睛此时却闪烁着一丝狠毒。他缓缓抬起头,声音颤抖但却异常清晰:"陛下,臣...臣确实有愧,但臣想问一句,陛下今日这般作为,可还记得祖宗家法?"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史可法更是面色骤变,想要阻止却己经来不及了。
朱由崧无聊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丝乐趣,“哦?钱大人这是要和朕争一争谁对谁错?朕接了。既然钱大人要说国家礼法,那朕就好好说道说道。这《大明律》里可允许你们官商勾结啊?”
朱由崧轻笑一声,那笑声在死寂的洪武门前显得格外刺耳。“《大明律》里也没说,士大夫可以兼并土地,逼得百姓流离失所,最后还要打着‘与民争利’的幌子,把国库的银子往自己兜里揣吧?钱大人,你是当朝大儒,学问渊博,你来告诉朕,这叫不叫窃国?”
“还有呢,钱大人别急。”朱由崧走到了钱谦益的面前,“既然田地戳到了钱大人的痛处,那朕不说,免得他人说朕欺负一个老头子。”说着朱由崧笑出了声,“这扬州瘦马之事,逼良为娼之事,钱大人要不要朕好好查查啊?朕相信这件事是别人诬陷钱大人,钱大人不怕查吧?”
钱谦益的脸色彻底变了,那张向来儒雅的面孔此刻扭曲得如同厉鬼。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绝望的疯狂:"陛下!臣纵有千般过错,但臣问心无愧!这扬州瘦马之事,纯属子虚乌有!"
“那就是不怕咯?”朱由崧看着钱谦益的脸,面色平静。他挥了挥手转身对着马上的刘泽清说道,“刘叔麻烦你去钱大人的府上搜上一搜,看看有没有年孩被当做这‘瘦马’。”说罢他又对着众官员开口:“有人能带刘叔去钱府吗?!”
众官员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敢应声。这钱谦益平日里在朝中颇有威望,得罪了他日后在官场上怕是寸步难行。可眼下皇帝的威势如此之盛,不应声又怕惹怒了龙颜。
朱由崧冷笑一声,转回头,“钱大人,朕呢还是劝你好好认罪,不要和朕争个你对我错,不然你那点小底细,怕是昨晚睡在你旁边的柳如是都没有朕清楚。”
钱谦益浑身剧烈地一颤,像是被一道看不见的闪电劈中。他那张原本就惨白的脸,此刻更是血色尽失,变得如同死人一般灰败。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人狠狠攥住,每一次跳动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他引以为傲的才学,他苦心经营的清名,他在士林中一呼百应的威望,在这一刻,被皇帝用他最宠爱的女人的名字,碾得粉碎。
“这扬州瘦马的罪,钱大人,你是认还是不认?还是要朕亲自派人去查?”
朱由崧的问题像一柄淬了毒的冰锥,不带丝毫烟火气,却精准地刺向了钱谦益最后的防线。
“认,还是不认?”
那声音不大,却如同九天之上的神谕,在洪武门前的广场上空回荡,钻进每一个人的耳朵里,也钻进了钱谦益的心里。
“我……”钱谦益的嘴唇蠕动着,那双曾经顾盼自雄、阅尽人间春色的桃花眼,此刻彻底失去了光彩,只剩下浑浊和死寂。
他想到了柳如是,那个明艳聪慧的女子,此刻恐怕还在府中美滋滋地等着他回去。她知道吗?她知道她枕边这个受尽天下士子敬仰的“牧斋先生”,背地里竟是如此一个肮脏龌龊的伪君子吗?
“噗通”一声闷响。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这位东林领袖,大明朝的礼部尚书,就这么首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华丽的官服在冰冷的石板上蹭出一片灰尘。他双眼翻白,口角流出一丝白沫,身体还在微微抽搐,像一条离了水的鱼。
他被皇帝吓晕过去了。
全场死寂。
针落可闻。
只有风吹过旗帜的猎猎声,和钱谦益倒地后那若有若无的呻吟。
朱由崧冷哼了一声,朝着宫内走了进去只留下一句:“朕今日告诉你们,哪些人贪了,哪些人没贪,朕比你们都还要清楚,另外朕劝你们省点心别去清左良玉了,黄得公不会让他南下的。朕明日早朝要看到你们的奏疏,上面吃了多少,一个子都不能少。”而在其身后的是刘泽清的那数百轻骑以及刘泽清本人紧随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