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手续办得异常顺利。在楚离和韩琛的“严密护送”下,顾司瑶终于回到了她和楚离、韩琛的那个复式公寓。熟悉的温暖气息包裹着她,让她一首紧绷的心彻底放松下来。
洗去一身医院的消毒水味,换上舒适的居家服,顾司瑶站在浴室的镜子前。镜中的女孩,脸色还有些病后的苍白,但眼神清亮,眉宇间那份因经历生死而沉淀下来的沉静和隐隐的锐利,比以往更加清晰。
她抬手,指尖无意识地抚上锁骨下方。那里空荡荡的。
十年了。从爷爷用生命将它塞进她手里,沾着温热血迹的那一刻起,这块凝固着血色、封存着远古小虫的琥珀项链,就从未离开过她的颈间。它是护身符,是爷爷最后的目光,是哥哥失散前模糊的影像,是刻骨铭心的仇恨,也是支撑她走过无数个冰冷夜晚的信念图腾。它贴着她的心跳,见证了她的恐惧、孤独、成长,以及如今的重逢与新的征程。
顾司瑶静静地凝视着镜中的自己,也凝视着那个空置的位置。许久,她转身走到梳妆台前,打开一个丝绒衬里的小首饰盒。里面没有别的珠宝,只有这块陪伴了她漫长岁月的琥珀。
她小心翼翼地拿起项链,冰凉的触感依旧熟悉。蜜色的树脂里,那抹洗不掉的暗红如同凝固的伤口,在灯光下流转着幽微的光泽。她用手指轻轻摩挲着它温润又带着棱角的表面,仿佛在与一位沉默的老友告别。
然后,她将它轻轻地、稳稳地放进了首饰盒中央的凹槽里。咔哒一声轻响,盒盖合上。那抹承载了太多沉重过往的血色微光,被暂时地、珍重地,收了起来。
晚饭时,气氛温馨。楚离特意下厨做了几道顾司瑶喜欢的清淡菜式,韩琛也买回了她念叨过的甜品。三人围坐在餐桌旁,久违的家的暖意流淌。
楚离习惯性地看向顾司瑶的颈间,准备像往常一样叮嘱她别把项链弄丢,却愕然地发现那里空无一物。
“九儿?”楚离放下筷子,眉头微蹙,语气带着关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你的项链呢?坏了吗?怎么没戴了?”那块琥珀的意义,他比谁都清楚。那是爷爷留下的唯一遗物,是妹妹与自己之间最深的血脉羁绊之一。
顾司瑶正在小口喝着汤,闻言抬起头,对上哥哥询问的目光。她的表情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轻松。
“没坏。”她放下汤匙,声音清晰而温和,“就是……有时候做事不太方便,怕不小心弄坏了,或者行动时勾到东西。”她顿了顿,目光坦然地迎向楚离,“我把它好好收起来了。放在首饰盒里,很安全。”
楚离微微一怔。他看着妹妹平静的眼神,那里面没有了往日的阴霾和沉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开阔、更加坚定的神采。他瞬间明白了。这不仅仅是怕弄坏,更是一种姿态——一种将过往的沉重暂时封存,轻装上阵,去拥抱新身份、迎接新挑战的姿态。她不再是那个只能靠紧握琥珀汲取力量的小女孩了。
一丝复杂的心绪涌上楚离心头,有欣慰,有释然,也有一点点时光流逝的怅惘。但他最终只是点了点头,没再多问,重新拿起筷子,给顾司瑶夹了一筷子青菜。
“嗯,收起来也好。吃饭吧。”
韩琛将兄妹俩这无声的交流看在眼里,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也默默地给顾司瑶添了一勺汤。
灯光温暖,饭菜飘香。餐桌上的话题渐渐转向了轻松的家常。而那个装着血色琥珀的首饰盒,静静地躺在梳妆台上,像一个被妥善安放的句点,也像一个等待未来重新开启的承诺。新的篇章,在顾司瑶轻抚过空荡锁骨的动作中,悄然翻过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