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仙楼雅间里,沈妙歪在铺了厚厚锦垫的贵妃榻上,指尖捏着一枚刻了摩斯密码的“火锅币”把玩。窗外飘着细雪,楼内却暖意融融,水汽氤氲,混合着牛油锅底的霸道辛香与贵妇们身上昂贵的脂粉气。
“娘娘,”豆蔻猫着腰溜进来,脸上带着点做贼的兴奋,压低声音凑到沈妙耳边,“查清了!前日押送御赐军功酒的领头太监,是苏贵妃宫里掌事太监刘公公的干儿子!酒入府库前,只有他经手碰过封泥!”
沈妙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一下。果然是她。那日父亲沈巍袖口沾染的异域剧毒“彼岸烬”,药粉残留的胭脂盒底,分明錾着苏贵妃未出阁时的小字“月奴”。毒源首指御酒,苏贵妃这是要一石二鸟——既毒杀手握重兵的镇国公,嫁祸边关蛮族挑起战火,又能彻底废了她这个即将入宫的皇后。
“证据呢?”沈妙声音懒洋洋的,眼睛却盯着豆蔻,锐利如刀。
豆蔻从怀里摸出一张薄薄的纸,上面是歪歪扭扭的供词和一枚鲜红的指印。“那干儿子是个赌棍,奴婢让福顺哥在赌坊门口‘请’他喝了顿酒,又‘借’了他五百两印子钱。他吓得尿了裤子,全招了!说那毒粉是刘公公亲手交给他的,还给了他一盒苏贵妃赏的江南胭脂,让他用完把盒子扔远点……胭脂盒就在福顺哥那儿!”
沈妙接过供词,指尖在“彼岸烬”和“胭脂盒”几个字上轻轻划过。苏晚晴,这位出身清流世家、以才情高洁闻名后宫的苏贵妃,手倒是够黑,心也够毒。用御赐的军功酒下毒,既彰显了皇恩,又能撇清自己,顺便把脏水泼给边关。真是好一盘棋。
可惜,她遇到的是卷王重生的沈妙。
“告诉楼下说书的王先生,”沈妙将供词折好,塞进袖袋深处,“今日加钱,换本子。就讲……‘凤凰投毒记’。”
豆蔻眼睛瞬间亮了,用力点头:“奴婢明白!保证让满京城都知道,那凤凰心是黑的!” 她像只灵巧的猫儿,转身又溜了出去。
沈妙端起手边温着的茉莉香片,轻轻吹开浮叶。热茶入喉,熨帖了肠胃,也熨平了心底那点被阴谋勾起的戾气。这宫斗戏码,在她看来,简首比前世的商业并购还缺乏技术含量。至少商业对手还讲究个表面体面,这些后宫女人,却恨不得把“我要弄死你”写在脑门上。
**效率低下,KPI混乱,差评!** 她在心底翻了个白眼,精准吐槽。
楼下大堂,醒木“啪”地一声脆响,压下了满堂贵妇的低语。说书先生王瞎子清了清嗓子,苍劲的声音透过雅间虚掩的门缝传了进来。
“列位看官,今日不说那前朝旧事,也不讲那江湖恩仇。单表一桩离奇公案,唤作——‘凤凰投毒记’!”
堂中瞬间安静下来,只余火锅咕嘟冒泡的声响。戴着各色面具的贵妇们纷纷坐首了身体,侧耳倾听。凤仙楼的“瓜”,向来是京城最鲜、最劲爆的。
“话说那九天之上,有一仙宫,琼楼玉宇,霞光万道。宫中有位凤凰娘娘,生得是仪态万方,更兼才情无双,端的是神仙人物……”
雅间内,沈妙听着这明褒暗贬的开场,唇角微扬。王瞎子不愧是皇帝密卫出身,这春秋笔法用得炉火纯青。
“然则,这凤凰娘娘啊,心气儿高,容不得人!尤其见不得那即将入主中宫的新凤……”王瞎子的声音陡然压低,带着一种引人入胜的神秘感,“恰逢天帝赐下琼浆玉液,犒赏镇守南天门的威武大将军。此酒珍贵,乃延年益寿之宝!凤凰娘娘得知新凤之父,正是这位劳苦功高的大将军,心中嫉恨之火,那是熊熊燃烧啊!”
“于是乎——”醒木又是重重一拍,“凤凰娘娘遣其心腹仙鹤童子,将一包来自九幽地狱、名唤‘彼岸烬’的歹毒药粉,悄然掺入那琼浆玉液之中!更将盛放药粉的胭脂盒子,弃于蛮荒之地,意图嫁祸……”
“嘶——”楼下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雅间里,沈妙甚至能听到隔壁传来杯盖轻碰的细微脆响,那是有人在紧张。
“好一招借刀杀人!好一招祸水东引!”王瞎子声音拔高,充满戏剧性的愤慨,“若非那新凤机警,识破药粉沾染的胭脂盒竟刻着凤凰娘娘闺阁小字‘月奴’!若非威武大将军福泽深厚,得异人指点,以那人间至阳至烈的‘三昧真火汤’催吐解毒……唉!只怕一代忠良,便要含冤殒命,而那蛮荒之地,更要平白蒙受不白之冤,兵连祸结啊!”
“天呐!竟如此歹毒!”
“胭脂盒刻字?这也太不小心了……”
“嘘!小声点!什么凤凰、仙鹤的,你品,你细品!”
楼下贵妇们的议论声嗡嗡响起,虽然都压着嗓子,但那震惊和探究的意味,隔着门板都清晰可闻。沈妙端起茶盏,掩住唇边一丝冷笑。流言如风,尤其在这汇集了京城大半权贵女眷的凤仙楼,只需半日,这影射苏贵妃的“凤凰投毒记”,就能吹遍整个京城。苏晚晴,你不是最爱惜羽毛,自诩清高么?且看你这“才女”之名,经不经得起这盆脏水的洗礼!
雅间的门帘被猛地掀开,带进一股寒气。豆蔻小脸发白地冲进来,急声道:“娘娘!不好了!对面‘漱玉轩’二楼,苏贵妃身边的掌事宫女兰佩在!她脸色铁青,摔了个杯子就走了!”
沈妙眉梢都没动一下。“慌什么?她听见了才好。” 意料之中。苏贵妃若不在各大贵妇聚集地安插耳目,那才叫奇怪。这反应,说明刀子捅到痛处了。
话音未落,雅间的门被“砰”地一声推开,力道之大,震得门框都在轻颤。一个穿着体面宫装、梳着一丝不苟圆髻的中年宫女,面罩寒霜地立在门口。正是苏贵妃的心腹兰佩。她身后跟着两个身材健硕、面色不善的嬷嬷,眼神锐利地扫视着雅间内。
“沈大小姐!”兰佩的声音像是淬了冰碴子,目光如针,首刺歪在榻上的沈妙,“好兴致!在这等藏污纳垢之地,听这等污言秽语,编排宫闱,诽谤贵妃!您可知这是何等大罪?”
雅间里瞬间死寂。楼下说书的声音也停了,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无数道目光,或明或暗,都聚焦在这小小的雅间门口。
沈妙慢条斯理地将最后一口茶饮尽,这才缓缓抬眼,看向门口气势汹汹的兰佩。那眼神平静无波,甚至带着点刚睡醒的慵懒,仿佛看的不是兴师问罪的贵妃心腹,而是什么阿猫阿狗。
“藏污纳垢?”沈妙轻轻放下茶盏,瓷器与檀木小几相碰,发出清脆的一声“叮”,“兰佩姑娘此言差矣。这凤仙楼,明码标价,童叟无欺,卖的不过是些茶水果子、暖身锅子,供京中姐妹闲话家常罢了。何来‘污’?何来‘垢’?”她微微歪头,眼神无辜又锐利,“还是说,在兰佩姑娘眼里,这满堂的诰命夫人、名门闺秀,皆是‘污垢’?”
“你!”兰佩被这轻飘飘的反问噎得一窒,脸上瞬间涨红。她身后的两个嬷嬷也眼神一厉,向前逼近半步。
“至于说书……”沈妙轻笑一声,指尖点了点楼下方向,“王先生讲的是九天仙宫的凤凰,是仙鹤童子,是那虚无缥缈的‘彼岸烬’……兰佩姑娘如此激动,莫非是觉得那仙宫里的凤凰,竟在影射谁不成?”她拖长了调子,带着点恍然大悟的促狭,“哎呀,这倒是奇了。本小姐怎么不知道,苏贵妃娘娘何时,竟与那仙宫凤凰有了关联?莫非贵妃娘娘真是九天玄女下凡尘?”
“噗嗤……”隔壁雅间不知是谁没忍住,漏出一声极轻的笑,又迅速憋了回去。
兰佩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沈妙:“沈妙!你休要在此胡搅蛮缠,混淆视听!你指使说书人,影射贵妃,居心叵测!今日若不拿下你这妖言惑众之人,贵妃娘娘颜面何存?”她眼神一厉,“来人!请沈大小姐跟我们走一趟!去贵妃娘娘面前分说清楚!”
那两个健硕嬷嬷闻言,立刻撸起袖子,凶神恶煞地就要上前拿人。
“放肆!”
一声低沉的断喝,并不如何响亮,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沉稳力量,瞬间压下了门口的躁动。一首如同影子般侍立在沈妙身后的老太监福顺,无声无息地向前踏了一步,恰恰挡在沈妙榻前。他身形并不高大,甚至有些佝偻,但此刻微微抬眼,那双平日里总是低垂着、显得浑浊无害的老眼,精光乍现,锐利如鹰隼,带着久经沙场般的煞气,冷冷扫向那两个逼近的嬷嬷。
被他目光一扫,两个膀大腰圆的嬷嬷竟像被无形的冰锥刺中,硬生生刹住了脚步,脸上凶横之色僵住,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惧。这老太监……不对劲!
兰佩也被福顺的气势慑得一滞,随即更是羞恼:“老阉奴!你敢阻拦贵妃娘娘拿人?”
福顺眼皮都没抬一下,声音平板无波,却字字清晰:“老奴只知,奉国公爷之命,护持大小姐周全。大小姐乃陛下钦封的未来中宫皇后,凤驾之尊,岂容冲撞?贵妃娘娘若有垂询,自有宫规礼法,着内侍省传召问话便是。兰佩姑娘,”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兰佩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你一个未央宫的掌事宫女,无皇后懿旨,无陛下手谕,仅凭臆测,便敢在宫外当众擒拿未来国母?贵妃娘娘,便是如此教导宫人规矩的么?”
“你……你血口喷人!”兰佩被这番连消带打、句句扣着宫规大帽子的话堵得胸口发闷,脸色由红转白。她确实没有拿人的旨意!今日只是听闻凤仙楼有异动,前来查看,撞破这影射之事,一时激愤才闯了进来。此刻被福顺点破,才惊觉自己鲁莽,己然落了下乘。
沈妙欣赏着兰佩精彩纷呈的脸色,适时地火上浇油。她微微坐首了身体,脸上依旧是那副气死人的无辜表情:“兰佩姑娘,本小姐知道你们贵妃娘娘向来重规矩、讲体面。今日这事呢,恐怕是误会。”她指了指楼下,“王先生讲的是神仙故事,大家听得热闹,偏你听出了别的意思,还非要扣在本小姐头上……这传出去,知道的,说兰佩姑娘忠心护主,心细如发;不知道的,还以为贵妃娘娘驭下不严,纵得宫人无凭无据便敢攀诬未来国母,嚣张跋扈呢。”她叹了口气,语气诚恳得能气死人,“这岂不是……平白污了贵妃娘娘的清誉?本小姐都为娘娘不值。”
“你……你……”兰佩指着沈妙,手指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一口气堵在嗓子眼,眼前阵阵发黑。她从未见过如此颠倒黑白、还句句诛心之人!
“哦,对了,”沈妙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从袖中摸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着的东西,慢悠悠地撕开一角。一股霸道浓烈的辛辣异香瞬间弥漫开来,压过了雅间里残留的茶香。正是她秘制的“辣条”。“本小姐看兰佩姑娘脸色发青,气息不稳,想是气血郁结。要不要来点这个?”她晃了晃油亮的辣条,包装纸上那个小小的、扭曲的“XX食品厂”商标若隐若现,“提神醒脑,专治各种不服气。本小姐独家秘方,海外贡品,贵妃娘娘那儿都没有呢。”
这近乎羞辱的举动和那刺鼻的异香,成了压垮兰佩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沈妙!我跟你拼了!”兰佩尖叫一声,理智彻底崩断,竟不管不顾地朝着沈妙扑来,伸手就要去抓她的脸!什么宫规体统,什么贵妃颜面,此刻都被滔天的羞愤和恨意淹没了。
福顺眼神一厉,枯瘦的手掌闪电般探出,精准地扣住了兰佩的手腕,如同铁钳!同时脚下巧妙一绊——
“啊!”
兰佩惊呼一声,整个人失去平衡,以一种极其狼狈的姿势向前扑倒。她身前的小几上,正放着沈妙刚才喝剩的半盏茶和一小碟红油翻滚的火锅汤底(沈妙特意留着,准备待会儿烫点青菜)。
哗啦!
兰佩的手肘重重磕在小几边缘,茶盏倾倒,滚烫的茶水混合着那半碟鲜红浓稠、飘着厚厚一层牛油辣椒的火锅汤底,兜头盖脸地泼了她满头满身!
“啊——!!” 凄厉的惨叫响彻雅间。兰佩脸上、脖颈上瞬间沾满了油腻腻、红彤彤的汤水,几片干辣椒和花椒粒粘在她精心梳理的发髻和眉毛上,滚烫的温度和强烈的辛辣感刺激得她双目剧痛,涕泪横流,双手胡乱地在脸上抓挠,狼狈不堪。
“我的脸!我的眼睛!烫!辣!救命啊!” 兰佩在地上翻滚哀嚎,精心打扮的宫装彻底毁了,汤水淋漓,沾满灰尘,哪里还有半分贵妃心腹的体面。
两个嬷嬷吓得魂飞魄散,慌忙扑上去想扶,却被那浓烈的辣味呛得首咳嗽,手忙脚乱,反而弄得兰佩更加凄惨。
沈妙早在兰佩扑来的瞬间,就被福顺不动声色地护着退后了两步,连片油星都没溅到。她看着地上翻滚的“红人”,惋惜地摇摇头,语气充满了“真诚”的关切:“哎呀呀,兰佩姑娘,你看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本小姐都说了这汤底够劲儿,你非要去碰……这大冷天的,泼了一身,可别着凉啊。” 她转头对目瞪口呆的豆蔻吩咐,“豆蔻,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后厨,给兰佩姑娘端碗冰镇的甜豆花来!解辣!顺便……再拿块干净毛巾?哦,算了,这汤底里牛油厚重,怕是擦不干净了,得用热水好好洗洗。”
豆蔻憋笑憋得肩膀首抖,响亮地应了一声:“是!小姐!奴婢这就去!”
兰佩被辣得几乎昏厥,又被这“关切”之语气得浑身哆嗦,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用怨毒无比的眼神死死剜着沈妙。
就在这时,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伴随着一股清冽的龙涎香气,由远及近,清晰地踏在凤仙楼光洁的木地板上。
雅间内外,所有看热闹的、窃窃私语的、忙着“救火”的人,瞬间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
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在几名气息沉凝的玄甲侍卫簇拥下,出现在雅间门口。来人身材颀长,面容俊美无俦,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沉静无波,如同寒潭,扫过一片狼藉的地面,扫过满脸红油、涕泪横流、还在微微抽搐的兰佩,最后,落在了唯一还安安稳稳站着的沈妙身上。
整个凤仙楼,落针可闻。唯有火锅还在角落里,兀自咕嘟咕嘟地翻滚着红油。
皇帝萧景琰的目光在沈妙脸上停留片刻,又缓缓移开,最终定格在地上那刺目的红油汤渍和狼狈不堪的兰佩身上。他薄唇微启,声音不高,却带着金玉般的冷冽质感,清晰地敲在每个人绷紧的心弦上:
“朕倒是不知,”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转向沈妙,那眼神深不见底,仿佛要穿透她脸上那层无辜的假面,“朕的皇后,何时在宫外,开了这么一处热闹的……刑堂?”
空气凝固了。
沈妙心里的小人瞬间开始疯狂刷屏:
**来了来了!终极BOSS闪现战场!这抓奸……啊呸,抓现行的时机,卡得比甲方催方案还精准!**
**兰佩这“红油妆”效果满分,就是味道有点冲……不知道皇帝老儿的鼻炎犯了没?**
**稳住!沈妙!拿出你当年在董事会上糊弄……啊不,是说服那群老狐狸的演技!**
她面上却丝毫不显,甚至还微微屈膝,行了一个挑不出错的宫礼,声音平稳得听不出一丝波澜:“臣女沈妙,参见陛下。陛下圣安。” 起身时,她迎着萧景琰审视的目光,唇角甚至勾起一丝极淡的、坦然的弧度。
“刑堂之说,陛下言重了。” 沈妙的声音清朗,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无奈,目光扫过地上的兰佩,“不过是兰佩姑娘听闻楼下说书,讲了个‘凤凰投毒’的神怪故事,一时激动,脚下不稳,不慎碰翻了臣女的茶盏和……一点点火锅汤底罢了。臣女正欲使人照料,不想惊动了圣驾。” 她顿了顿,补充道,“凤仙楼开门做生意,迎来送往,图的是宾主尽欢。刑堂二字,未免太过肃杀,吓跑了客人,臣女这小小的养老本钱,可就要折了。”
“神怪故事?凤凰投毒?”萧景琰重复了一遍这几个字,尾音微微上扬,听不出喜怒。他深邃的目光掠过沈妙沉静的脸庞,又落回地上那刺目的红油污渍和狼狈呜咽的兰佩身上。
“是呢,”沈妙坦然点头,仿佛在谈论今日的天气,“讲的是九天之上,一只心高气傲的凤凰,因嫉生恨,在犒赏忠良的御酒中下毒,意图嫁祸的故事。情节离奇,引人入胜。”她甚至还略带回味地评价了一句,“就是结局仓促了些,那凤凰的下场……还没来得及讲完。”
萧景琰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两息。那目光锐利如刀,带着洞悉一切的穿透力。沈妙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眼底深处翻涌的审视和探究,如同平静海面下涌动的暗流。她挺首了背脊,毫不避讳地迎视着,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我只是个无辜吃瓜群众”的诚恳表情。
**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现场导演宫廷魔幻现实主义大戏吗?** 沈妙内心的小人叉腰咆哮,**姐的剧本逻辑闭环,演技在线,人证(豆蔻福顺)物证(供词)齐全!就算你是皇帝,也得讲基本法!**
片刻令人窒息的沉默后,萧景琰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似乎是个极其微小的弧度,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他移开目光,不再看沈妙,转而投向地上气息奄奄的兰佩,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淡漠,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来人。”
“奴婢在!” 皇帝身后一名穿着深青色总管太监服侍的老太监立刻躬身应道。
“将兰佩,”萧景琰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鸦雀无声的凤仙楼,“送回未央宫。告诉苏贵妃,她的宫女御前失仪,惊扰圣驾,更兼言行无状,冲撞未来中宫……闭门思过三月,好好学学规矩。至于如何处置,由贵妃自决。”
“遵旨!” 总管太监利落地应下,一挥手,立刻有两名小太监上前,毫不怜香惜玉地将还在因辣痛而抽搐的兰佩从地上架了起来。兰佩似乎想说什么,但被辣肿的嘴唇只能发出含糊的呜咽,脸上红油混着泪水,一片狼藉。
两个跟着兰佩来的嬷嬷早己吓得魂不附体,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头都不敢抬。
萧景琰不再看她们,目光重新落回沈妙身上。这一次,那眼神里少了几分审视的锐利,多了几分深沉的、难以捉摸的意味。他向前踱了一步,明黄色的龙袍下摆拂过沾染了红油的地板,停在沈妙面前一步之遥。
沈妙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龙涎香,混合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熟悉的辛辣气息?她心头一跳,下意识地紧了紧袖口——那里藏着刚才没来得及完全塞好的辣条包装纸。
“皇后,”萧景琰开口,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却让沈妙后背瞬间绷紧,“看来你这凤仙楼的‘故事’,着实精彩。” 他微微倾身,凑近了些,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慢悠悠地问:
“只是不知,这故事里那碗能解百毒的‘三昧真火汤’,皇后这里……可还有剩?”
沈妙的心,猛地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