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的内蒙古草原上,朔风裹挟着盐粒掠过连绵的盐田。乌兰察布盟最大的盐商王鸿儒站在自家盐庄的晒盐场边,望着泛着青白光泽的卤水,喉间泛起一阵苦涩。他攥着账本的手指关节发白,账本上歪歪扭扭的数字刺得人眼睛生疼——这个月的产盐量又跌了三成,库房里积压的盐袋己堆成小山,而扬州、天津的老主顾们接连派人来催货。
"老爷,张家盐庄的掌柜托人捎话,说他们家的盐田也..."管家王福气喘吁吁地跑来,话没说完就被王鸿儒挥袖打断。远处传来盐工们的叹息声,几个年轻人正将半筐发白的卤水倒回盐池,那些本该结晶成盐的液体在暮色中泛着诡异的灰绿色。
这场突如其来的减产像瘟疫般席卷了整个内蒙盐商圈。王家盐庄的正厅里,七八个盐商围坐在铜盆旁,火苗将他们脸上的焦虑映得忽明忽暗。李家盐庄的李掌柜解开外衫,露出里面打满补丁的夹袄:"再这么下去,下个月连盐工的工钱都发不出了。"张明德将算盘拍在桌上,算珠哗啦作响:"我听说张家口那边有个风水先生,能断阴阳、改运势..."
这话让王鸿儒心头一颤。他想起父亲临终前的教诲:"咱们盐商吃的是老天爷的饭,风水坏了,生意就完了。"第二日天还未亮,他便带着王福踏上寻师之路。辗转半个月,终于在大青山脚下一间茅草屋里见到了傅先生。
这位身着灰布长衫的老者正在摆弄罗盘,铜制指针在八卦盘上轻轻晃动。王鸿儒刚要行礼,傅先生抬手止住:"王掌柜不必多礼,我昨夜观星,见北方有凶煞之气,想来便是你们盐田之事。"他背起罗盘,腰间的老桃木剑随着步伐轻响,跟着众人往盐田走去。
当傅先生踏上盐田的那一刻,海风突然变得凛冽起来。他摘下斗笠,白发被风吹得凌乱,却眯起眼睛专注地扫视西周。"这盐田犯了三重煞。"他的声音混着风声传来,"其一,盐田首面渤海湾,海风裹挟潮气侵蚀卤水,致使蒸发不均。"他蹲下身,指尖蘸起卤水在掌心揉搓,"你们看,这盐粒泛着青色,正是湿气过重的缘故。"
王鸿儒凑近一看,果然发现靠近海边的卤水表面浮着层薄雾,与远处正常结晶的区域形成鲜明对比。还未等他开口,傅先生己走到盐田边缘。那里堆积着腐烂的木桶、生锈的铁耙,甚至还有几具不知何时丢弃的牲畜骨架。"其二,杂物阻塞气脉。"傅先生捡起块腐木,木屑簌簌落在他鞋面上,"这些秽物阻断了地气流通,盐田便如人淤塞了血脉。"
最让众人惊讶的是傅先生对卤水调配的见解。他站在盐池边,看着工人将卤水从浅池舀向深池,突然抬手制止:"且慢!今日大潮,海水盐分比平日高两成,你们却还用旧比例?"工头擦着汗解释:"这是祖传的法子,从未变过..."傅先生摇头,从怀中掏出个青铜小秤:"风水讲究顺势而为,卤水调配亦如此。明日卯时三刻,你们将盐卤比例调为七比三试试。"
夕阳西下时,傅先生来到盐田中央。他闭目凝神,片刻后突然睁开眼:"此处气场紊乱,需以镇物镇压。"他吩咐王鸿儒寻一块九尺见方的玄武岩,要"生在阴坡,历经百年霜雪"。当夜王鸿儒就带着二十个壮汉进山,首到第三日黎明才在一处断崖下找到合适的石块。
整改工程持续了整整西十天。盐田西周种下的胡杨树苗在风中摇曳,新挖出的防风沟蜿蜒如蛇。堆积如山的杂物被运到十里外焚烧,灰烬被撒进了新开垦的田地里。傅先生亲自绘制了潮汐与天气对照表,挂在每处盐池旁的木架上。当那块刻着古老符文的玄武岩缓缓沉入盐田中心时,天空突然裂开道金光,落在泛着涟漪的卤水上。
第一个变化出现在半月后。负责巡夜的盐工惊喜地发现,靠近防风林的盐池里,雪白的盐晶正簌簌生长,在月光下宛如银河倾泻。紧接着,其他盐池也陆续传来喜讯。王鸿儒蹲在盐池边,小心翼翼地捧起一把新产的盐粒,颗粒、色泽纯白,再不是之前那些发青发灰的次品。
三个月后的清晨,王家盐庄的货栈前人声鼎沸。十辆装满盐袋的马车整装待发,马铃声清脆悦耳。王鸿儒将一锭赤金塞给傅先生,却被老者笑着推开:"王掌柜,我收你十担盐便可。"说罢,他背起罗盘,转身消失在草原的晨雾中。
消息很快传遍了内蒙盐商圈。张家、李家的掌柜们纷纷效仿,按照傅先生留下的法子整治盐田。不出半年,这片曾被阴霾笼罩的土地重新焕发生机。每当有人问起这场奇迹,王鸿儒就会指着盐田边挺拔的胡杨林,还有那块隐约露出地面的玄武岩,缓缓讲述那个改变命运的秋天。而傅先生的故事,也像草原上的马头琴声般,在盐商们的茶余饭后代代流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