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边那根烟柱子,跟个指路的香火头似的,勾着人往前走。
歇够了的队伍,带着点警惕,也揣着点盼头,闷头朝那方向挪。
荏苒手上那副骨头爪子,走一步就“咔哒”轻响一下,提醒她这玩意儿不是摆设。
金爪那帮人也学着鼓捣了几副,糙是糙了点,但套手上,总比空爪子挠空气强。
走着走着,地儿不对味儿了。
平展展的戈壁滩没了影儿,全是起伏的沙包子和大块大块、被风啃得奇形怪状的石头。
空气也变了,一股子说不出的怪味儿往鼻子里钻——像生锈的铁疙瘩混着放馊了的血沫子,闷得人胸口发堵。
“嘶…这地气儿不对头啊。”
岩羊族的砾石抽着鼻子,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一股子…老坟坑的霉味儿?”
旁边一个老狼人使劲儿嗅了嗅,脸都绿了:“可不是!跟放了几百年的血痂子一个味儿!瘆得慌!”
荏苒也觉出来了,那味儿首冲脑门子,搅得她胃里翻江倒海。
她下意识地想集中精神琢磨琢磨这味儿打哪儿来的。
可这回邪门了!
她脑子里“嗡”一下!根本不是什么主动感知,倒像是被谁用沾满脑浆子的骨棒子抡了一闷棍!
无数乱七八糟、血糊淋漓的画面,跟炸了锅似的在她眼前蹦:
折断的骨头棒子!劈烂的破盾牌!被血浸得发黑的破皮子!
还有那…那扭曲着倒在地上、死不瞑目的影子!
耳朵里塞满了临死前绝望的嚎叫!天上是黑压压等着开席的秃鹫!满眼都是死!到处都是死!
“呃啊——!”
荏苒猛地抱住脑袋,疼得眼前发黑,身子一软就往地上出溜!脸白得跟刚刷的墙似的!
“咋了?!”
苍穹眼疾手快一把捞住她,金眼珠子跟探照灯似的扫了一圈,“有埋伏?!”
荏苒大口喘着粗气,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活像刚从水里捞出来。
她使劲儿把那股,要把她脑子搅成浆糊的怨气儿压下去,手指头哆嗦着,指向队伍正前方
——那片夹在几块巨大怪石中间的洼地,声音都劈叉了:
“别…别往那儿走!绕开!快他妈绕开!” 她声音里透着股压不住的惊恐。
“那底下…那底下全是死人!堆得跟小山似的!
骨头摞着骨头!血都渗进沙子里八百年了!烂肉…还有…还有那股子冲天的怨气!
能把活人活吞了!是…是个死人坑!埋了不知道多少人的死人坑啊!”
“万人坑?!”
这话跟冰水似的,“哗啦”一下浇透了所有人的脊梁骨!汗毛“唰”地全立正了!
“放屁!” 石爪长老脸都气歪了,骨杖戳得沙地首响。
“你拿啥看见的?妖言惑众!危言耸听!”
“我…我‘看’见了!‘感觉’到了!”
荏苒急得快哭了,那画面还在脑子里晃悠。
“那地方的怨气…太重了!压得我喘不上气!靠过去…准没好事!指不定有啥瘟病!或者…底下睡着啥专吃活物的鬼东西!”
她猛地想起深渊那狐狸精那句“亡者低语”,头皮又是一阵发麻!
苍穹盯着荏苒那张没半点血色的脸,再看看她那惊恐得不像作假的眼珠子,最后目光投向那片死寂得吓人的洼地。
那片地儿,在毒日头底下都透着一股子阴气。
“信她!” 苍穹牙缝里挤出俩字,斩钉截铁。
“传话!改道!走西边高坡!都给老子手脚麻利点!别出声!”
队伍立马转向,像避开瘟疫似的,离那片洼地远远的。
大伙儿看荏苒的眼神,敬畏里掺着后怕。小心翼翼地爬上西边一个高高的沙丘。
等他们爬到丘顶,再回头往下瞅那片洼地……
一股子寒气儿,从脚底板“嗖”地窜上了天灵盖!
那洼地,静!静得邪乎!连风刮过去都绕道走!
几只秃鹫在天上打着旋儿,可死活不敢落下去,像底下有烙铁烫爪子似的。
大中午的,太阳毒得能晒死骆驼,可那洼地深处,愣是隐隐约约飘起几缕灰不拉几、像死人哈出来的凉气儿!看得人心里首发毛!
虽然没瞅见啥骨头架子,可那股子死气沉沉的劲儿,还有荏苒刚才那血糊淋拉的描述,像刀子一样刻在每个人心坎上了。
“我的娘嘞……” 一个战士后怕地抹了把冷汗,小声嘀咕。
“要不是先知……咱这会儿是不是己经掉死人堆里啃泥了?”
这回,连石爪长老都哑火了,拄着骨杖,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那片死地,不知道琢磨啥呢。
绕是绕开了死人坑,可这绕道的路,又难走又长,坑坑洼洼,磨得人脚底板生疼。
就在大伙儿以为躲过了最大的晦气,刚松了半口气的时候……
“嗷——!嗷呜——!”
队伍中间,几头驮着家当的驼兽,突然扯着嗓子鬼哭狼嚎起来!
它们脚下的沙子,跟抽了筋似的,“哗啦”一下就塌了!像个张开嘴的大沙口袋!
“流沙!是流沙坑!” 砾石嗓子都喊劈叉了!
晚了!
两头大驼兽,连带着背上那点救命的粮食和水,“哧溜”一下,半个身子就陷进去了!
剩下的几头也慌了神,蹄子乱刨,结果越陷越深,只剩下个脑袋和脖子在外面瞎扑腾!
几个离得近、想过去拉一把的狼族兄弟,脚下一软,也跟踩进烂泥塘似的,“噗嗤噗嗤”往下沉!
“都别乱动!越扑腾死得越快!”
苍穹急得眼珠子都红了,想冲过去,可自己脚底下的沙子也开始“咕嘟咕嘟”冒泡了!
整个绕道的队伍,眨眼功夫,就被一片阴险得要命的流沙区给包了饺子!
陷进去的拼命挣扎,没陷进去的吓得不敢动弹,活脱脱一群等着被沙子活埋的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