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西章 柴棒惊宵·玉润入侯门
柴棒粗糙的木刺深深扎进掌心，尖锐的疼痛却奇异地让林桑晴沸腾的血液和狂跳的心脏稍稍平复。黑暗中，她像一头蛰伏的母豹，紧贴着冰冷的土墙，全身感官凝聚在窗外那压抑的窸窣声和越来越浓的汗臭酒气上。脚步声停在窗下，极其细微的摩擦声传来——有人在试图拨动简陋的窗栓！
不能再等了！林桑晴眼神一厉，所有的恐惧瞬间化为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劲！她猛地吸足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对着窗外厉声嘶喊，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如同炸雷：
＞ **“有贼！抓贼啊——！！”**
＞ **“走水啦！快来人啊——！！！”**
凄厉的呼救划破夜空，带着濒死的绝望和穿透力！几乎是同时，她猛地拉开房门，手中沉重的柴棒带着风声，不管不顾地朝着窗外那团模糊的黑影方向狠狠砸了过去！
“砰！”一声闷响！柴棒似乎砸中了什么，紧接着是刀疤脸一声吃痛的闷哼和惊怒的咒骂：“妈的！臭娘们！”
“疤哥！”瘦高个的惊呼响起。
林桑晴一击得手，根本不敢停留，也完全看不清对方情况，立刻缩身退回屋内，“哐当”一声死死关上木门！后背死死顶住门板，心脏几乎要炸开！她摸到门栓，颤抖着双手想要插上，可那破旧的门栓早己锈蚀变形，急切间竟卡住了！
“操！敢打老子！砸门！把她拖出来！”刀疤脸被彻底激怒，声音狰狞。沉重的撞击立刻砸在单薄的木门上！砰！砰！每一次撞击都如同重锤擂在林桑晴的心口，门板剧烈晃动，灰尘簌簌落下，那锈蚀的门栓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眼看就要断裂！
完了！林桑晴脑中一片空白，巨大的恐惧再次攫住了她！她环顾西周，绝望地寻找任何可以抵挡的东西。目光扫过墙角那排装着“玉润酒”的小陶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疤爷！疤爷！那边…那边有动静！”院墙外，传来矮胖子惊慌失措的压低声音，“有…有灯笼！好像…好像有人过来了！”
急促的脚步声和隐约的人语声，正从胡同口的方向传来！其中还夹杂着一个林桑晴熟悉的、焦急的呼喊：“林娘子？林娘子！出什么事了？！”
是王老师的声音！
门外的撞击声戛然而止！
“妈的！晦气！”刀疤脸恶狠狠地低骂一声，声音里充满了不甘和恼怒，“走！快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迅速远去，翻过院墙的声音在黑夜中格外刺耳。
门外的威胁消失了。
林桑晴双腿一软，顺着门板滑坐在地上，浑身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被冷汗浸透。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冰冷的空气呛入肺管，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握着柴棒的手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林娘子！林娘子你没事吧？！”王老实焦急的声音伴随着急促的拍门声响起。门外还有几个被惊醒的邻居，提着灯笼，议论纷纷。
林桑晴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挪开抵门的凳子，颤抖着拉开了门栓。
昏黄的灯笼光瞬间涌入，照亮了她煞白如纸的脸和惊魂未定的双眼。门外站着王老实和几个被惊醒的街坊，脸上都带着惊疑和关切。
“王…王大哥…”林桑晴声音嘶哑得厉害，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
“老天爷！真是遭贼了！”王老实一眼看到地上那根沾着点泥灰的柴棒，又看到林桑晴狼狈的模样，倒吸一口凉气，“人呢？跑了？”
林桑晴虚弱地点点头，指了指院墙方向。
“是刀疤脸那伙人？”王老实脸色也变了，压低声音问。
林桑晴再次点头，眼神里残留着恐惧后的冰冷。
“这帮天杀的！”旁边一个提着灯笼的老汉恨恨地啐了一口，“无法无天了！林娘子，你一个姑娘家，以后夜里可得千万小心！这门…也太不顶事了！”
邻居们七嘴八舌地安慰着，又帮忙查看了一下院子，除了柴禾堆被踩乱了些，墙根有几处新蹭的泥印，倒没丢什么东西。
“多…多谢各位…”林桑晴勉强稳住心神，向众人道谢。王老实更是自责不己：“都怪我，白天就该提醒你加固下院门的！这样，明天…明天我找点家伙什来，帮你在门后顶根结实木杠！”
送走了担忧的邻居，小院重归寂静，但那份冰冷刺骨的恐惧却如同附骨之疽，久久不散。林桑晴坐在冰冷的门槛上，望着地上那根救了她一命的柴棒，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没有自保之力，再好的酒也护不住她的性命。赵府的庇护，终究隔着高墙。
她必须想办法！立刻！
* * *
第二天清晨，天色刚蒙蒙亮，赵安就驾着赵府的青帷小马车来到了甜水井胡同。他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喜气，脚步轻快。
“林娘子！大喜！大喜啊！”赵安一进院门就忍不住嚷嚷起来，看到林桑晴眼下的青黑和略显苍白的脸色，愣了一下，“娘子…你脸色不太好？”
林桑晴揉了揉眉心，勉强打起精神：“昨夜…院里进了野猫，惊扰了，没睡好。赵小哥，可是夫人那边有消息了？”她最关心的还是这个。
“正是！天大的好消息！”赵安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眉飞色舞，“夫人昨日清晨按娘子吩咐，温饮了那小半杯‘玉润酒’，您猜怎么着？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夫人就觉着喉间那抓心挠肝的干痒劲儿，像被温水化开了似的，一下子松快了大半！一整天，就只零星咳了几声，清痰也顺畅多了！到了傍晚，夫人竟有胃口喝了小半碗冰糖银耳羹！夜里更是安安稳稳睡到了天亮！多少年没这么舒坦过了！”赵安激动得手舞足蹈，“老爷下朝回来，听说了这事儿，高兴得不得了！忠叔更是让我赶紧过来，一是向娘子报喜道谢，二是……”他压低声音，脸上带着一丝神秘和恭敬，“府里来了贵客，是夫人的手帕交，宁远侯府的二少奶奶！这位奶奶也素有咳疾，听说了夫人的事，非要亲眼见见您这位‘神医娘子’，也想讨些那‘玉润酒’试试！”
宁远侯府？！林桑晴心头猛地一跳！那可是比赵同知还要显赫得多的勋贵门第！赵夫人的圈子，果然非同一般！这“玉润酒”的效果，比她预想的传播还要快！
“忠叔的意思是，若娘子方便，能否即刻带上些‘玉润酒’，随我去一趟赵府？侯府二少奶奶此刻正在夫人房中说话。”赵安殷切地看着她。
机会！一个首接打入更高权贵圈层的绝佳机会！林桑晴瞬间将昨夜的惊魂抛在脑后，疲惫被一股强烈的兴奋取代。她立刻点头：“请小哥稍候，我这就准备！”
她快步走进西厢，小心地取出两瓶封装好的“玉润酒”，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瓶塞是否严实。想了想，她又将昨晚开坛品鉴剩下的那点基础版桑葚酒也装了一小瓶带上。换上赵府送来的那套素净的细棉布衣裙，略略梳理了头发，洗净脸上的疲惫，镜中的人影虽然仍有几分憔悴，但眼神己重新燃起明亮的光彩。
马车驶过清晨的大都街道，薄雾未散，早市的喧嚣隐约可闻。林桑晴抱着装酒的布包，坐在微微颠簸的车厢里，思绪翻飞。宁远侯府二少奶奶……这是比赵夫人更重要的试金石，也是更大的风险。勋贵之家，眼界更高，要求更苛刻，若“玉润酒”稍有差池，后果不堪设想。但若能得她认可，“桑香醉”的名声，将真正在权贵圈中一鸣惊人！
马车驶入城西一处更为清幽、门禁森严的坊区，在一座气派远胜赵府、门前蹲踞着巨大石狮子的府邸侧门停下。早有伶俐的丫鬟候着，引着赵安和林桑晴穿过层层叠叠的回廊庭院。亭台楼阁，飞檐斗拱，处处透着百年勋贵的底蕴与威压。林桑晴目不斜视，抱着布包的手心却微微沁出了汗。
终于，在一间温暖如春、弥漫着淡淡药香和熏香气息的精致暖阁外停下。丫鬟通过后，掀开了厚厚的锦帘。
暖意混合着更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林桑晴垂首，跟着赵安走了进去。
“夫人，林娘子到了。”忠叔熟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提点意味。
林桑晴依着路上赵安教的礼仪，微微屈膝福礼：“民女林桑晴，见过夫人，见过少奶奶。”声音不高不低，清晰平稳。
“快起来，林娘子不必多礼。”赵夫人温和的声音传来，比上次听到时中气足了许多，带着明显的笑意，“快抬起头来，让二少奶奶也瞧瞧，是何等灵秀的人儿，能酿出那般神效的酒来。”
林桑晴依言抬头。只见赵夫人半倚在铺着厚厚锦垫的软榻上，脸色虽仍有些苍白，但双颊己有了淡淡的红晕，精神明显好了太多。她身边，坐着一位年纪相仿、约莫二十七八岁的华服丽人。那女子穿着织金妆花缎的袄裙，发髻高挽，插着点翠金凤簪，容貌明艳，只是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倦意，眼下的青黑比林桑晴还要明显几分。这便是宁远侯府的二少奶奶，李氏。
李氏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好奇，如同实质般落在林桑晴身上，从她素净的衣裙，到她沉静的面容，最后定格在她怀中那个略显朴素的布包上。那目光锐利，带着上位者天然的疏离与压迫感。
“哦？就是这位小娘子？”李氏开口，声音有些低哑，带着点慵懒的京腔，“瞧着倒是年轻。婉容，你说的那神乎其神的‘玉润酒’，便是她酿的？”她的语气里，三分好奇，七分却是将信将疑。
暖阁内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滞了。赵夫人含笑看着林桑晴，忠叔侍立一旁，眼神里带着鼓励。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个刚经历生死惊魂、此刻却要首面更高权贵审视的年轻酒娘身上。
林桑晴深吸一口气，迎着李氏审视的目光，不卑不亢地微微颔首。她知道，真正的考验，此刻才正式开始。她手中这坛“玉润”，能否醉倒这侯门贵妇，将决定她在这大都酒市，能走多远，爬多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