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天大典翌日,天色微亮,咸阳宫中晨雾未散,檐下风铃轻响。
偏殿内,星河早早醒来,倚在榻边,目光透过窗缝望向远处隐约的宫墙。
他昨夜未睡踏实,脑海中反复浮现祭坛烟火与吕不韦那张从容的脸,心中暗道:“吕不韦相见,比历史早整整五年。历史车轮转得比我想象中快。”
赵姬推门而入,手捧一碗热粥,见他神色凝重,低声道:“河儿,怎么不睡多会儿?昨夜宴罢,你可是累坏了。”
星河回神,挤出笑脸:“娘,我没事,就是想看看咸阳的早晨。”
赵姬坐下,温柔地喂他一口粥,轻声道:“今父王要去兵营巡查,说是要带你同往。你身子刚好,莫要逞强。”
星河眼睛一亮,低声道:“兵营?我想去!”他心中激动道:“秦军可是历史上的铁血之师,若能亲眼看看,或许……”
他压下激动,装出孩童好奇:“爹爹带我去看兵,会有大剑吗?”
赵姬轻笑,揉了揉他头发:“有剑有戈,但你可别乱跑,娘怕你伤着。”
子楚步入,锦袍换成简朴戎装,温和道:“姬儿,河儿若想去,便随我同往。兵营非儿戏,正好让他见见秦军气象。”
星河忙点头,起身穿上宫人送来的小号戎服,宽袖略显滑稽,却难掩眼中炽热。
首到上午抵达,咸阳兵营。
车驾出宫,行了半个时辰,抵达咸阳城西兵营。营门高耸,木栅森严,守卒持矛肃立。
营内操练声震耳,马蹄踏地如雷,空气中弥漫着汗水与燥热的气息。
星河鼻尖一动,血腥味混着铁锈,像某种不散的战场气息,令人本能紧绷。
子楚下车,携星河步入,身后数名亲卫随行。
星河仰头望去,见营中兵卒列阵操演,长矛齐举,盾牌如墙,步伐整齐如一。
星河暗自思量:“这就是秦军……纪律严明,难怪能横扫六国。若能将这支铁军配上先进武器用于未定之地、或开疆拓土……是否能将‘统一’提前十年?”
子楚垂眸看着星河目不转睛的模样,心中微动:“这孩子,比想象中更沉稳些。”
一队弩兵正在校场试射,弩机咔咔作响,箭矢破空,精准钉入靶心。一矢中靶,士卒齐声吼喝,声音震耳如雷,星河脚下一震,只觉血脉微微发热。
星河驻足凝视,见弩手拉弦费力,装箭稍缓,心中一动,琢磨暗想:“若加滑轮组,效率或许可翻倍?若在拉弦处加个轮子,再能换箭快些……这时候的工匠们能做出来吗?”想到了现代复合弓,却硬生生忍住,他手指不自觉握紧了小拳头。
温声温气道:“爹爹,这弩好厉害,能射多远啊?”
子楚笑答:“此乃秦军强弩,可射百步开外。河儿若喜欢,日后可请一高人为你授课。”
星河点头,天真道:“我想学,能打坏人吗?”
子楚一愣,随即柔声道:“能。我儿若学成,自可护国安民。”
一名校尉上前禀报:“公子,蒙骜将军己至,正在校场检阅。”
子楚领星河前往校场中央,见蒙骜身披重甲,立于高台,目光如鹰。他见子楚到来,拱手道:“公子,小公子,末将有礼。”
星河欠身回礼,规矩至极,低声道:“蒙将军好。”
蒙骜眼中闪过异色,沉声道:“小公子昨日祭祀,礼仪无暇,今日观军,又有几分胆色。公子有此子,乃秦之福。”
子楚笑而不语,拍了拍星河肩头。
星河却暗想:“蒙骜,史上的名将……若能拉拢,日后掌权可少走弯路。”
蒙骜转头,指着弩兵道:“小公子,对此感兴趣?此弩虽强,然装填稍慢,若遇敌骑突袭,恐难连射。”
星河心头一跳,装傻道:“将军爷爷,那能不能让它射快点呀?”
蒙骜一怔,看他一眼,沉吟道:“小公子有心了。此物虽比弓箭轻松数倍,然人力依有尽时。此事老夫也曾思量,奈何工匠未有良法。”
星河低头,掩住眼中光芒,心道:“连发弩的原理应该不难,滑轮加弹匣,关键在工艺……我得找机会试试。”他未再多言,只是默默记下,打算回宫后试一下。
巡营结束,子楚携星河返回宫中。车驾行至城外官道,忽闻远处马蹄急响,一队黑衣骑士疾驰而过,蒙面遮容,气息诡秘。
子楚皱眉,低声道:“护住河儿。”
亲卫上前围住车驾。星河掀开帘角一线,望见那群黑衣身影在尘土中迅疾远去,眼底悄然一紧。
他握紧拳头,脑海不受控地闪回邯郸——那间湿冷的牢房,那双赵卒的铁靴,那一夜母亲拼死护他在怀中……
“赵国?你们还没完……”他心头沉沉,咬牙暗道,“这笔账,我迟早讨回来。”
车驾入城,子楚吩咐亲卫彻查此事,未多言。
星河靠在赵姬身侧,仰头问道:“娘,爹爹很厉害吧?”
赵姬轻笑:“你父爹爹自然厉害,日后你也要像他一样。”
星河点头,却不语。他能感觉到母亲语气中细微的疏淡。
他想起课本上的一行字:“子楚卒后,吕不韦扶赵姬于后宫。”
可那段史料没有写,那个寡妇曾带着病弱稚子,从死牢中一步步熬回来。
“不能让她再那样孤身一人。”他轻声道。
晚间,偏殿灯火初燃。
赵姬为星河褪去戎服:“今日累坏了吧?早些歇息。”
星河却趴在案前,取过炭枝,开始勾勒白日所思的弩机构造。
一条线,一处滑轮,再配一组箭槽。画着画着,他忽然一顿,皱起眉头。
“角度不对……装箭时间还是太长了。”他咬着唇,自言自语。
赵姬凑过来看:“河儿,这是什么?”
星河慌忙擦掉,笑着说:“没事,乱画的。”
赵姬温声笑道:“你小小年纪倒挺忙的。娘不懂兵事,你有心便好,只别太累了。”
夜色渐深。
星河独坐窗前,窗外月光斜洒。
他望着桌上被擦去的线痕,心道:“赵国密探?还是城中敌暗……看来,这咸阳未必安稳啊。”
“若能造出改良弩机……起码,先有一口能护人的气。”
他仰头望着夜空,轻声道:“唉,要是能有一把枪该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