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如纱,薄雾轻笼。
咸阳宫偏殿庭院中,玉兰吐香,风铃轻响。
星河坐于案前,案上竹板铺展,炭枝在他手中轻划,描摹出一张张奇特的图案——不再是弩机,而是形制独异的卷页图,页页轻薄,宛若后世常见的纸张。
他眉头微蹙,低喃道:“竹简太重,传抄缓慢……若能造出轻盈之纸,官府、军中、学堂,无不受益。蔡侯纸要到汉才出现,不过是改良的,纸这东西又没什么技术含量……若能造出轻薄纸张,秦国的文书效率得翻倍。””
思及此,他又望向窗外,眼中掠过一抹幽光:“接连遭袭,咸阳之中,目耳皆盲。守卫虽在,却难防暗刺……终究要有自己的影子与耳目,方能稳居局中。”
脑海浮现前世影视中“黑冰台”的影子,他轻叹一声: “若能自建一支影卫……情报与制纸,皆为立身之本。”
正在此时,房门吱呀一响,赵姬手捧药碗走入,眉目温柔中却藏疲色。
她见案上炭枝未干,不禁蹙眉: “河儿,又未曾歇息么?身子才好,可莫要再伤了。”
星河忙将竹板一收,露出笑颜:“娘,我睡了的。只是昨夜梦中见神仙爷爷传我一法,今早怕忘了,便画了出来。”
赵姬坐下,将药碗递来,轻叹:“神仙梦也该等身体好了再画,来,把药喝了。”
星河乖乖接过,心中却疑惑:母亲双目微红,明显哭过。
“娘,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赵姬轻声摇头:“没事,只是接了封母家的书信,有些牵挂罢了。”
星河默然,心中微颤:赵姬的眼里藏着太多沉默的伤,而他太小,还不够力去担她所有的苦。
此时,子楚步履匆匆而来,竟早于往常。他面容凝重,却见星河饮药乖巧,心中稍宽。
星河趁机试探:“爹,我想造一样东西献给曾爷爷。可否让几位工匠帮我?”
子楚一愣,随即展颜而笑:“我儿欲献仙人之物,自当支持。你要何等工匠?”
星河佯作天真道:“我要一个能做大箱子的,一个能做轻竹简的……就像梦里神仙教我的。”
子楚郑重点头:“好,爹爹替你备下。”转而心想:“仙人托梦,或是真有所授?我儿果然不凡。”
咸阳宫外,午后初晴,空地微潮,水汽蒸腾。
子楚召来三名老木匠,与星河一同前往一处僻静之地。
三位老匠粗衣布履,鬓染霜华,满手老茧,见星河不过西五稚龄,却言语清晰、眼神凝定,皆是诧异。
星河站在木案前,指着一旁堆得乱糟糟的竹屑、麻布和木桶,认真道: “几位大伯,我想做一样东西——先将竹子煮烂,捶成泥,再摊开晒干。若做得好,就像薄布那般轻盈,可以写字。”
三人闻言,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其中一老匠捋须道:“小公子是说……将竹子煮成泥?这,这竹如骨,怎能煮烂?”
“更别说成片了,那不是糊了的泥巴?”
星河也不气馁,只是笑着拿起一根木棍,在地上比划: “就像晒布一样,将浆摊匀,用木板压平,晾干……你们只管依我所说来做,若成了,便是一桩大功。”
老匠虽仍疑心,却也听命行事。
很快,一个粗大的木槽搭成,星河吩咐将竹屑置水中长煮,再以石臼捶打。泥浆初成,气味微冲,星河捂鼻笑道:“造福千秋的东西,自然也臭一回。”
三人照他说法试捞成片,却屡屡破裂。
星河不急,反复尝试、指导厚薄、搅拌,忙得一身汗。
远处,星七守在门口,小声问星一道:“小公子在做什么?”
星一沉声道:“不知。但他似乎很认真。”
星河此刻己全神贯注。他心中翻滚着前世记忆,一幕幕似梦似真。
“纸若成,便可减简革文、促教兴学;更可建情报之网,传令千里。此非小技,乃立国之基。”
纸成,则书法新生;情报可达,军国易控。
据说秦始皇需要批阅百十斤奏折,星河可受不了。
黄昏时分,浆成片,初晒干的纸张虽粗糙、色泽泛黄,却己能书字。
三名老匠围上前看时,皆是怔然失语。最年长的一位伸手:“这……竟真的成了?!”
星河微笑,轻声道: “这只是开始,再多做些,待晒足七日,便呈与曾爷爷看。”
他望着那一叠粗纸,心中起伏不平:“这一页纸,若能传开,传下去的就不仅是书文……还有我这一代人的命运,甚至...是整个人类的命运。”
秦宫正殿,几日后。
烛影婆娑,香烟袅袅。
秦王稷端坐于九阶之上,目光深沉,殿内寂静如水。
星河在星一护送下入殿,手抱一卷竹匣,恭敬叩首道:
“曾祖父,孙儿献一物,愿曾祖试之。”
秦王稷抬眉一笑:“我孙又整出什么花样了?呈上来。”
星河打开竹匣,取出十数张纸页,恭声道:“此名‘大秦纸’,轻薄可书,胜于竹简,能省人力、易储藏。孙见祖父日理万机,竹简如山,心生不忍,愿以此助之。”
秦王接纸,展看之,惊疑不定,命人取墨书试。内侍笔走纸面,字迹沉稳清晰,纸虽略渗,却无一裂。
殿中群臣低声哗然,范雎眼神微凛。
王龁忍不住出列,拱手大声道:“大王,此物若成,军令可百里传达,边防不再因文书迟误。其功,不下发明车马!”
秦王稷捋须朗声笑道:“好孙儿!此乃仙人之术!快说,是谁教你的?”
星河低头恭声:“是……梦中神人所授。”
吕不韦目光一闪,亦出列道:“大王,天命不虚。小公子承仙人之传,德才并济,实乃大秦祥兆。”
秦王稷连连点头,拍案而起:
“来人,赏!赐黄金百镒、珍宝十箱,交于星河自用;再设‘星河工坊’,由子楚监造,专司此纸之法,不得外泄!”
群臣拜服。
星河恭敬叩首,心中却己思量万千: “有了黄金,有了工坊,第一步己成。接下来,是耳目、是渠道……是整个情报的雏形。”
偏殿内,夕阳西沉。
子楚将今日献纸之事娓娓道来,赵姬神情惊异:
“你……你怎么懂这些?纸,真是你做的?”
星河笑笑:“就是试了试……谁知竟真的做成了。”
子楚眼含敬意,轻拍星河肩膀:“河儿,你有仙人之助,但靠的还是你自己的心与胆。日后若有需,尽管开口。”
赵姬抱紧他,温声道:“娘不求你建功立业,只求你一生平安。”
星河点头,眼神却越发坚定:“娘,我得更快强大,才能护你。”
夜深。星河独坐窗前。
月色清寒,桌上摊开一卷“赏赐清单”,星河翻看片刻,低声喃喃:
“这批钱足够布下咸阳耳目,先圈出坊市、驿路、朝臣宅第,再往六国延伸……”
“纸张,是黑冰台的开始;黑冰台,是我星河的爪牙;而你们赵国……迟早要为我那一夜的噩梦,付出代价。”
他握拳,指节泛白。
月光洒在少年脸上,幼童的天真己然褪去,隐隐透出将起的帝王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