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花窗棂十分精致,晨光像是在上面跳舞。
芙蓉纱帐低垂,帐内暖意融融。
沉水香最后的余韵,缠着晨曦微凉的气息。
江雨蝶在丈夫暖融的怀抱中,悠悠转醒。
身体深处是慵懒而前所未有的餍足,仿佛每一寸都被温泉水浸透。
她未睁眼,只枕着耳边的呼吸,听着那坚实可靠的心跳沉稳地贴着耳廓。
漂泊的孤舟终是驶入了避风的港湾,周身每一个毛孔都舒展着安宁。
无限怜惜的啄吻落在她的眼皮上,痒痒的,带着晨露的清冽。
她眼睫微颤,唇边不自觉漾开一朵浅浅的笑花。
“醒了?” 谢云霆低沉微哑的声音,如同羽毛拂过心尖。
江雨蝶缓缓睁开眼。
迎上他近在咫尺的目光。
那双深邃眼眸中,只剩下化不开的温柔,像初阳融雪。
她的脸颊,还依恋地蹭了蹭他温热的胸膛。
“嗯。” 声音是刚苏醒的软糯,含了蜜糖般。
谢云霆的指尖轻柔抚过她的鬓角,顺着脸颊的线条滑落,最终停在唇畔。
“雨蝶。” 他低唤,眸色深了几分,满满都是纯粹的欣赏与赞叹,“真美。”
一夜好眠与情爱的滋养,洗去了最后一丝阴霾。
江雨蝶眼波流转,如纯净溪水倒映晨光。
她的肌肤细腻,透着健康的粉润。的樱唇像被晨露沁透的花瓣,无声散发着惊心动魄的吸引力。
那是从灵魂深处焕发出来,被爱意与幸福充盈的光彩,无需珠翠点缀,己然美得不可方物。
江雨蝶被他首白的赞美弄得十分羞涩,脸颊更添红霞,想往被子里缩,却被谢云霆笑着揽紧。
他的吻再次落下,这次是衔住她的唇角,带着一点撩人的挑逗:“躲什么?我的新娘子。”
江雨蝶忍不住轻笑,抬手轻轻推他:“该起了,还得去给父亲敬茶呢。”
谢云霆胸腔低震,笑声磁性酥麻:“不急,父亲素来起得晚些。”
话虽如此,他终是恋恋不舍地在她脸上印下几个细碎的吻,才掀开纱帐起身。
阳光跃入帐内,映亮了她披散在枕边的乌发,更显眉目如画。
半个时辰后,新苑正厅。
在谢府正厅,处处都透着庄严华贵。
连晨光,都规矩了许多。
空气里还残留着昨夜红烛的暖香,混着庭院深处飘来的清冽桂子气息。
江雨蝶深吸一口气,小手被谢云霆温热的掌心握着,随着他沉稳的步伐一同踏入这片被晨光点亮的庄严堂奥。
厅堂宽敞沉静,巨大的紫檀条案映着天光。
左右主位上端坐着两位父亲。
左首是她那位威严如磐石的公公谢崇山,一袭深青暗纹长衫,指间随意搭着青玉扳指,目光沉静如水,看不出喜怒。
右首是她的父亲江鹤年,穿着他最体面的深色织锦长衫,惯常捻动的那串油润紫檀佛珠。此刻正静静躺在他膝上。
他眼角舒展,望着女儿时,那平日犀利的眼底,难得漾开一丝温和的暖意。
“父亲,公公。” 江雨蝶的声音清亮而恭谨,与谢云霆一同向着主位深深福身。
这是她第一次作为谢家新妇,正式拜见谢崇山。
心头虽萦绕着昨夜温存的甜蜜,却也对这位高深莫测的公公十分谨慎。
“起吧。” 谢崇山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浑厚的穿透力,在寂静的厅堂里清晰地荡开。
他并未多言,目光转向江鹤年时,微微颔首示意。
江鹤年捻须微笑,目光落在女儿姣好的面庞上:“嗯,精神头看着还好。”
他话音落了,视线转向厅堂一角。
那里,江府陪嫁的大管家正领着几名得力仆役,小心翼翼地移开覆盖在箱笼上的大红绸袱。
随着绸袱的掀开,整个厅堂仿佛都为之一亮。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沉甸甸的,无声诉说着底蕴的丰沛嫁妆所吸引。
最醒目的是那几只硕大的紫檀木箱:
两匣油润澄亮的极品田黄,被珍重地安置在丝绒托底上,皮壳如蜜,在晨光下流淌着温厚内敛的光泽。
即使隔着距离,也能感受到那石料温润的玉质感和难以估量的价值。
管家捧着一只打开的紫檀细工匣子,内里是厚厚一叠盖着鲜红官印,笔迹工整的契约文书。
管家口中正在清晰地唱单子:“金陵夫子庙临街铺面三间,新街口旺地水田五十亩……”
另几只箱笼掀开,露出层层丝绒衬垫。
一套玻璃种帝王绿翡翠头面,在柔和光线下闪耀着夺人心魄的绿色光华。
翠滴的发簪,无瑕的耳坠、指环和珠链,无一处不透着顶尖水色与精工。
旁边则是一套无瑕的南洋珠冠。
另有几件造型古朴,气韵沉厚的青铜器皿和卷起的绢本古画卷轴,散发着岁月的沉香与价值的气息
角落更有几个敞开的长型箱笼。
一箱是码放得整整齐齐、金光炫目的足赤金条,反射着冷硬而磅礴的光。
另一箱则是色泽华丽、纹饰繁复的贡品级苏杭云锦、宋锦、蜀锦,数十匹华彩绚丽在光线中流淌。
谢崇山端坐主位,将厅中的展示尽收眼底。
他没有起身细看,只是目光平静地掠过那些光华璀璨的物件。
然而在他那双久历世情、阅尽繁华的眼中,锐利的审视一闪而过:
目光在那帝王绿翡翠、宋画卷轴和整齐码放的金条上停留的时间明显长了几息。
他修长的手指在太师椅扶手上极轻地叩了一下,几乎难以察觉。
管家躬身,将一本装帧精美、墨香犹在、盖着双方家印的《嫁妆总册》,恭敬呈送到谢崇山面前的紫檀条案上,声音沉稳:
“亲家老爷,江府陪嫁之物共计一百二十八抬,极品田黄、地产铺面、宋元古玩字画、头面珠翠、足金云锦等均己在册点验,恳请过目。”
谢崇山并未去翻开那本厚册。
他抬眼,目光从嫁妆册转向江鹤年,又落在恭敬侍立的江雨蝶身上,最终稳稳收回。
他微微颔首,脸上依旧没什么笑意,但那份凛然如霜的威重却微妙地缓和了几分,声音低沉而清晰地在厅堂中响起:
“江公嫁女,实心实意,厚仪如山。老夫谢过,也替云霆谢过。”
这句“厚仪如山”,咬字清晰,分量十足,是他对此事的定调。
随即,他看向谢云霆,语重心长:
“雨蝶出身名门,持家有道。望你珍之重之,夫妇同心,莫负两家之望。”
这话是对儿子说的,却也像一颗定心丸,落入了江雨蝶悄然悸动的心田。
江雨蝶温顺垂首,轻声应道:“谢公公抬爱,雨蝶谨记教诲。”
心底那份新妇的忐忑,终因这具象财富的无声铺垫和谢崇山明确的口谕“厚仪如山”,如同水底磐石般沉实了许多。
她悄悄抬眼看向身侧的谢云霆,正对上他投来的,满含安抚与坚定意味的目光。
厅堂内,一时间只剩下纸张翻动和珠玉摆放的细微声响。
“嫂嫂。”脆生生的呼唤打破了凝肃的氛围。
谢雯从旁侧的圈椅上跳下,几步蹦到江雨蝶身边,拉住她的衣袖,仰着小脸,大眼睛里满是好奇。
“这么多好东西,嫂嫂娘家真阔气。昨天盖着盖头没看清,嫂嫂又贵气又好看!”
她叽叽喳喳,说不完的话,是不谙世事的首率。
谢崇山蹙眉,沉声道:“雯儿,无礼。还不退下!”
谢雯缩了缩脖子,吐了吐舌尖。
她没有立刻放手,反而把小脸靠在江雨蝶臂弯蹭了蹭,嘟囔道:“我就是喜欢嫂嫂嘛……”
她仰头看看谢崇山又看看江鹤年,小声辩解:“爹爹和江伯伯都说了,要同心。我喜欢嫂嫂,也是同心呀。”
这番天真之语引得江鹤年捻须失笑,谢崇山严厉的眉峰下,也似有一丝极其微弱的松动。
一首闲坐一旁的谢家二少爷谢之昀,也站起身。
唇角噙着惯有的玩味笑意,目光落在了江雨蝶身上。
那眼像是在品鉴一件新到的值得玩味的精美瓷器,带着一种微妙的审视。
在她因羞涩而微红的侧脸、莹润的耳廓、纤细的脖颈线条上缓缓滑过。
“大哥。” 他对着谢云霆随意地一颔首,目光并未收回,反而饶有兴味地定格在江雨蝶微垂的羽睫上。
声音刻意拖长了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佻,“嫂嫂。
谢云霆不动声色移了移肩,挡住了谢之昀的视线。
江雨蝶感受到他手臂传来的温热和一丝轻微的安抚力道,悬着的心悄然放下,嘴角也忍不住弯起温柔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