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它。”
“那不是你该碰的东西。”
陆锋低沉沙哑的声音,如同裹挟着九幽寒气的冰锥,穿透窗外震耳欲聋的暴雨轰鸣,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重压,狠狠凿在唐糖濒临崩溃的心防之上!那只带着黑色皮手套的手,如同索命的铁钩,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缓慢而坚定地伸向唐糖手中紧攥的玉印——那枚刻着“宁”字、象征着一切秘密与血仇源头的钥匙!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唐糖!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炸裂!被发现了!在仇人的巢穴里,拿着指向他身世秘密的关键证物!这是绝杀之局!陆锋眼中那冰冷刺骨、毫无掩饰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刀锋,刮得她脸颊生疼!
放下?不!绝不!
这是她唯一撕开迷雾的机会!是她复仇的唯一线索!是她在毒发之前,向这命运的黑手发出的最后控诉!
滔天的恨意瞬间压倒了恐惧!唐糖眼中爆发出孤狼般的厉色!在那只索命之手即将触碰到玉印的刹那,她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做出了一个近乎疯狂的举动!
她猛地将握着玉印的右手狠狠向自己怀中一收!身体如同受惊的兔子般向后急退!动作幅度之大,姿态之狼狈,像极了被陆锋突然出现吓得魂飞魄散、慌不择路的模样!然而,就在这看似慌乱的急退中,她的左手快如闪电般从腰间那个不起眼的荷包中滑过,指尖精准地夹住了一块粘稠滚烫、刚从荷包中掏出的深褐色“饴命膏”!
时机!角度!分毫不差!
在她身体后仰、右手因“惊恐”而“失控”地撞向身后坚硬博古架的刹那——那块滚烫粘稠的饴命膏,被她左手以一种极其隐蔽、借助身体倾倒完全遮挡的角度,如同投掷暗器般,精准地、狠狠地拍在了自己紧握玉印的右手手背上!
“啊——!”
一声凄厉至极、饱含痛苦与恐惧的尖叫,猛地撕裂了书房内凝滞的空气!这尖叫如此真实,如此惨烈,带着濒死般的绝望,甚至盖过了窗外狂暴的雨声!
滚烫粘稠的饴命膏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糊在右手手背新鲜的皮肤上!剧烈的灼痛瞬间让唐糖浑身剧颤,眼前发黑!但这正是她想要的!她用自残般的剧痛,完美地掩盖了左手那快逾闪电的动作,更用这凄厉的惨叫,向陆锋宣告着“重创”!
也就在这尖叫响起的同一刹那——
“当啷!”
一声清脆如玉磬相击的轻响!
那枚温润的玉印,在她“失控”撞向博古架的右手和滚烫饴命膏的灼烫下,终于脱手飞出!它在昏暗的光线下划出一道莹润的弧线,带着一丝绝望的意味,不偏不倚,正正地掉落在她因后仰而微微分开的双腿之间——坚硬冰冷的青石地板上!
洁白的玉印瞬间沾染了深褐色的饴糖污迹和唐糖手背上因灼烫而渗出的、混合着饴糖的鲜血!温润的光华被污秽覆盖,如同蒙尘的明珠坠入泥淖。
“我的手!我的手!”唐糖蜷缩在地板上,左手死死捂住鲜血淋漓、糊着深褐色饴糖的右手手背,身体因剧痛而剧烈地颤抖、抽搐,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汹涌而出(这次是疼出来的),口中发出断断续续、痛苦不堪的呻吟和抽泣。她整个人狼狈不堪地蜷缩在冰冷的青石地板上,离那枚掉落的玉印不过咫尺之遥,却仿佛因为剧痛和恐惧,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陆锋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他冰冷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近乎扭曲的波动。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唐糖糊满饴糖和鲜血、还在微微颤抖的右手手背,又扫过地上那枚沾染了污秽血渍的玉印。唐糖那撕心裂肺的痛苦尖叫和此刻狼狈不堪、痛不欲生的模样,是如此真实,真实到…近乎完美。
是意外?还是…又一次精心设计的表演?
陆锋的眼神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在唐糖那张因剧痛而扭曲、泪水横流的脸上反复扫描,试图找出一丝破绽。然而,除了那深入骨髓的痛苦,他看到的只有恐惧和绝望。
窗外,暴雨如注,雷声轰鸣,如同天地在为这场惨烈的“意外”伴奏。
陆锋的胸膛微微起伏了一下,仿佛在强行压下翻涌的杀意和冰冷的疑虑。他缓缓收回僵在半空的手,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再次钉在唐糖身上。那眼神中的审视和冰冷,并未因这“意外”而减弱分毫。
“看来,唐老板不仅招惹野猫的本事一流,”陆锋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令人心寒的平静和毫不掩饰的嘲讽,“这‘手滑’的本事,更是…登峰造极。”
他不再看蜷缩在地、痛苦呻吟的唐糖,而是缓缓弯下腰,动作沉稳而有力。那只带着黑色皮手套的手,目标明确地伸向地上那枚沾染了饴糖和血污的玉印!
唐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全身的肌肉绷紧到了极限!袖中的柳叶刀片冰冷刺骨!绝不能让他拿走!这是唯一的“钥匙”!
就在陆锋指尖即将触碰到玉印冰冷表面的刹那——
**“轰——!!!”**
一声惊天动地、远超之前所有雷声的恐怖爆炸,毫无征兆地、猛烈无比地从官邸前院的方向轰然炸响!
地动山摇!整座书房如同狂风巨浪中的小船般剧烈摇晃!坚固的紫檀木书案被震得移位,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书架上的卷宗书籍如同雪崩般哗啦啦倾泻而下!屋顶的瓦片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巨大的冲击波裹挟着炽热的气浪和刺鼻的硝烟味,如同失控的凶兽,咆哮着穿过庭院,狠狠撞击在书房的墙壁和门窗上!
“砰!哗啦——!”
书房的窗户被狂暴的气流瞬间震碎!木屑和碎玻璃如同暴雨般激射而入!
陆锋伸向玉印的动作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爆炸硬生生打断!他反应快如闪电,在爆炸冲击波袭来的瞬间,身体如同绷紧的弹簧般猛地向侧面扑倒!同时,腰间的绣春刀瞬间出鞘半尺,冰冷的寒芒在混乱的光影中一闪而逝!
“噗噗噗!”
几片激射而来的尖锐碎木和玻璃碎片,狠狠钉在他刚才站立位置后的墙壁上!深深嵌入!
而蜷缩在地的唐糖,更是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震得如同滚地葫芦!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翻滚,重重撞在倾倒的书架腿上!剧痛从后背传来,喉头再次涌上腥甜!但她眼中却瞬间爆发出惊骇的光芒!
爆炸!又是爆炸!和诏狱那场如出一辙!是谁?!是沈知微和那个神秘人?还是…“夜鹰”?!
混乱!极致的混乱!
烟尘弥漫!碎屑纷飞!刺鼻的硝烟味混合着雨水的湿气!窗外的暴雨声、爆炸的余响、物品倒塌碎裂的轰鸣交织在一起!
就在这电光石火、混乱到极致的瞬间!
唐糖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锁定了地上那枚在烟尘中若隐若现、沾染着血污饴糖的玉印!
机会!唯一的机会!
求生的本能和刻骨的恨意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她不顾后背的剧痛,如同扑向猎物的饿狼,手脚并用,猛地向前一扑!沾满饴糖和血污的左手,如同闪电般抓向那枚玉印!
入手!冰冷温润的触感带着粘腻的血污!
没有丝毫犹豫!唐糖抓住玉印的瞬间,身体就势向旁边被震碎窗户的缺口猛地一滚!破碎的窗框边缘如同利刃,瞬间在她手臂和肩头划出几道血口!但她浑然不觉!
“站住!”陆锋冰冷暴怒的吼声如同惊雷般在身后炸响!伴随着绣春刀出鞘的刺耳嗡鸣!
唐糖甚至能感受到背后那冰冷的、撕裂空气的刀风!死亡从未如此接近!
她咬紧牙关,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如同投火的飞蛾,猛地撞出那破碎的窗户!
“哗啦——!”
身体重重砸在窗外冰冷的、被暴雨冲刷得泥泞不堪的地面上!刺骨的冰冷和剧痛瞬间席卷全身!
但她成功了!她逃出来了!玉印紧攥在手心!
“抓住她!”陆锋暴怒的吼声和纷乱的脚步声从破碎的窗口传来!官邸内的守卫被爆炸惊动,正从西面八方涌来!
唐糖挣扎着从泥泞中爬起,不顾浑身湿透、伤口火辣辣的疼痛,将玉印死死塞进怀里最贴身的位置!她辨明方向,如同受伤的野兽,一头扎进官邸后院更深的黑暗和狂暴的雨幕之中!
冰冷的雨水疯狂地冲刷着她的身体,混合着血水和泥浆,狼狈到了极点。后背的撞伤,手臂肩头的划伤,右手手背饴糖下的灼伤,还有体内蠢蠢欲动的剧毒和胸腹间“锁魂针”冰冷的束缚感…所有的痛苦都在疯狂叫嚣!
但她不能停!身后的追兵如同跗骨之蛆!陆锋的怒火足以将她撕碎!怀中的玉印如同烧红的烙铁,烫着她的胸口,也烫着她的灵魂!
她慌不择路,凭借着本能和“隐鳞”训练出的方向感,在官邸复杂的花园假山和回廊间亡命奔逃!冰冷的雨水模糊了视线,沉重的脚步在泥泞中拖沓。
就在她转过一个回廊拐角,前方似乎就是通往外宅侧门的月洞门时——
一股冰冷刺骨、如同毒蛇锁定猎物般的死亡气息,毫无征兆地从侧前方浓密的芭蕉丛阴影中弥漫开来!
“夜鹰”!
它果然在!它一首潜伏在暗处,如同最有耐心的猎人,等待着这致命的一刻!
唐糖的脚步瞬间僵住!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狠狠攥住!前有“夜鹰”绝杀!后有陆锋追兵!
真正的绝境!
芭蕉丛的阴影里,两点幽绿、冰冷、毫无生气的光芒,如同鬼火般无声亮起!牢牢锁定了雨幕中浑身浴血、狼狈不堪的唐糖!
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冰锥,穿透了狂暴的雨幕,狠狠刺入她的骨髓!
也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生死关头——
“嗖!嗖!嗖!”
三道凌厉的破空之声,如同撕裂雨幕的毒蛇,毫无征兆地从唐糖身后、官邸内宅的方向激射而来!角度刁钻狠辣,带着刺骨的杀意,目标却不是唐糖,而是——芭蕉丛中那双幽绿的眸子!
“噗!噗!噗!”
如同利器刺入朽木的沉闷声响!
芭蕉丛中那双幽绿的眸子猛地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怒光芒!紧接着,整个阴影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倒影,剧烈地扭曲、模糊,伴随着一声压抑的、如同夜枭啼哭般的尖利嘶鸣,瞬间消失在更深的黑暗和雨幕之中!
追兵?!
唐糖悚然回头!
只见回廊深处,陆锋高大的身影如同煞神般矗立在暴雨之中!他手中的绣春刀己然完全出鞘,冰冷的刀锋在电光下流淌着水光,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寒芒!刚才那三道凌厉的指劲,显然出自他手!
他冰冷的鹰眸越过奔逃的唐糖,死死锁定“夜鹰”消失的方向,眼中燃烧着冰冷的怒意和一丝…被侵犯领地般的暴虐!他没有看唐糖,仿佛她的生死己经无足轻重,或者…只是他追猎“夜鹰”时顺手解决的小麻烦?
然而,他手中那柄完全出鞘、指向“夜鹰”消失方向的绣春刀,以及他身后迅速逼近的、如狼似虎的锦衣卫力士,都如同无形的牢笼,将唐糖最后的逃生之路彻底堵死!
前有陆锋刀锋所指!
后有“夜鹰”虎视眈眈!
身负重伤!剧毒缠身!
怀揣着染血的玉印,如同怀抱着一颗随时会引爆的炸弹!
唐糖站在狂暴的雨幕中,浑身湿透,血水和泥浆混合着从发梢滴落。她看着前方陆锋冰冷的背影和指向黑暗的刀锋,感受着身后那如芒在背的死亡凝视。
冰冷的雨水冲刷着身体,却冲刷不掉那深入骨髓的绝望和刺骨的寒意。
这一次…还能向哪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