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下班，林小满快步走出办公楼，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阳光斑驳地洒在身上，带来一丝温暖。
走进商场，电梯镜面映出林小满略显无奈的面容。约定的店里面靠窗卡座，一位黑色着装的男生低头玩着手机，林小满走过去声音温柔的道:“请问是李先生吗？”黑色身影快速抬头应声了起来。
视线相撞的瞬间，林小满清晰地捕捉到他眼底掠过的一丝错愕，随即被他迅速压下，换上一个略显刻意的微笑。他站起来视线平视过来，堪堪只落在林小满鼻尖的位置。林小满下意识地微微颔首，目光不经意扫过他脚上那双款式考究的深棕色系带皮鞋——鞋底异常地厚实，鞋跟处带着不自然的弧度。
"李恒舟。"他伸出手，姿态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松弛。
"林小满。"林小满与他的手虚虚一握，他指节有些发硬。
落座后，李恒舟动作幅度极小地调整了一下坐姿，身体微微向后陷进柔软的卡座靠背。他抬手招来服务生，目光扫过菜单时，眉头习惯性地微蹙着。"一杯柠檬水，谢谢。"他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笃定。服务生转向林小满，林小满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焦糖玛奇朵，冰的，谢谢。"
柠檬水很快端了上来，李恒舟捏着细长的杯脚，轻轻晃了晃，冰块碰撞出清脆的声响。他抬起眼，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开始在林小满身上缓缓巡弋，从随意盘起过的发梢，滑过脖颈，最后定格在她穿着平底鞋、却依然无法完全收束高度的双腿上。那目光不再是初次见面的客套，更像是在评估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挑剔而审慎。
审视完毕，李恒舟身体微微前倾，双臂搭在铺着米白桌布的小圆桌上，十指交叉，形成一个稳固的三角。
"林小姐"他开口，声音刻意压低了半分，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过来人的语重心长，“恕我首言啊，你这身高…在女生里，确实算得上'突出'了。”李恒舟刻意加重了"突出"两个字，仿佛在强调某种不言而喻的缺陷。“男人嘛，找对象，还是更倾向娇小玲珑型的，看着舒服，有保护欲。”他顿了顿，啜了一口柠檬水，喉结滚动了一下，“而且啊，这关系到下一代，基因层面，女人太高，总归…不太好。”
最后那三个字——“不太好”——轻飘飘地落下，像淬了冰的针，精准地扎进林小满无语的神经里。店里午餐的香气、背景舒缓的爵士乐、窗外流动的光影，一瞬间都褪去了色彩和温度。原来在矮且自信过头的男人眼中，居然会觉得别人高是缺点？丝毫不考虑自身天生条件，林小满引以为傲的挺拔，不过是一个需要被矫正的遗传缺陷，一个影响“下一代”品质的瑕疵。
血液猛地涌上头顶，气息加重，脸颊火烧火燎。林小满看着李恒舟侃侃而谈、自以为掌握着优生学真理的脸，看着他脚上那双欲盖弥彰的内增高皮鞋，看着他交叉的双手透出的掌控一切的姿态。所有的隐忍、迁就、为了这场荒谬相亲而特意放低的姿态，在这一刻轰然倒塌，碎成粉。
一股奇异的冷静取代了最初的怒火，像冰层覆盖了沸腾的岩浆。林小满嘴角向上弯起一个弧度冷哼一声，在李恒舟略带困惑的注视下，她伸手，稳稳地端起了面前那杯几乎没动过的、冰凉的焦糖玛奇朵。深褐色的液体表面，细腻的奶泡拉花还在微微荡漾。
手腕轻巧地一翻。
冰凉的、带着浓郁甜香的咖啡液，划出一道流畅的、近乎优雅的弧线，不偏不倚，精准无比地倾泻而下。棕褐色的液体哗啦一声，瞬间浸透了李恒舟那“高跷”般一尘不染的深棕色皮鞋鞋面。它们贪婪地渗入皮革的每一条纹路，沿着鞋帮内侧，肆无忌惮地漫延，洇湿了袜口边缘那抹刺眼的白。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李恒舟脸上的优越感和说教的神情瞬间碎裂，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错愕和难以置信。他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脚，又猛地抬头瞪向林小满，眼睛瞪得滚圆，嘴唇微张，喉咙里发出一个短促而古怪的气音，像是被扼住了脖子。那精心打理的头发似乎都因震惊而竖起了几根，他触电般地把脚从桌下抽出来，狼狈地甩了甩，深色的咖啡渍在浅色的地毯上溅开几朵丑陋的花。
林小满没有看他第二眼。指尖残留着杯壁的冰凉，从容的转身离开。身后是死一般的寂静，紧接着，传来压抑着暴怒的低吼和服务生匆忙跑来的脚步声。这些嘈杂，都被抛在身后。
推开商场里厚重的玻璃门，城市的喧嚣扑面而来，林小满深深吸了一口气，胸腔里那股淤积的浊气似乎被吹散了一些，她大步流星地走在人行道上，平底鞋踏在坚实的地面，每一步都带着前所未有的力量感。
林小满回到公司，己是午后时光悠悠。她疲惫的走进办公室，看到桌上散落着几份待处理的文件，秉着牛马工作至高无上，先把牛马本分做好，再去吐槽这件奇葩事情。她轻轻拉开椅子坐下，键盘敲击声在办公室里回响，清脆而有节奏。
不知不觉，夕阳斜照，林小满合上电脑，整理好桌面，披上外套，踏上了回家的路。街灯渐次亮起，将她的身影拉长又缩短，她踩着轻快的步伐，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往自己温暖的小窝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