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这一切,赵炮头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扛起靠在树边的老式双管猎枪,转身,径首朝着林骁藏身的方向走来!
林骁肌肉瞬间绷紧,柴刀悄然滑入手心。左臂上,常天龙的意念也传递出警惕的波动。
然而,赵炮头走到距离灌木丛几步远的地方,却停下了。
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用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深深地看了林骁藏身的位置一眼,然后,沙哑的声音打破了林间的寂静:
“小子,跟了一路了。要去老金沟?”
林骁知道藏不住了,干脆拨开灌木走了出来,微微躬身:“赵爷爷。”
赵炮头上下打量着林骁,目光在他左臂那若隐若现的墨色纹路上停留了一瞬,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皱,却没多问。
他吸了吸鼻子,似乎嗅到了林骁身上尚未散尽的药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蛇腥气。
“胆子不小。那地方,活人进去,骨头渣子都未必能剩下。”赵炮头的声音平淡,却带着一股沉甸甸的寒意,“跟你爹当年一个样儿。”
“您认识我爹?”林骁心头一震,急切地问。
“十几年前,见过。”赵炮头言简意赅,眼神望向东北方更幽暗的密林。
“他也像你这么愣,打听老金沟。我劝不住。后来……就再没见过了。”他顿了顿,目光落回林骁脸上,带着一丝审视,“你也要去找那‘万人桩’下的东西?”
林骁没有否认,握紧了拳头:“我要找到我爹留下的东西。”
赵炮头沉默了半晌,粗糙的手指着猎枪冰冷的枪管。忽然,他解下腰间一个鼓鼓囊囊的旧帆布挎包,丢到林骁脚边。
“拿着。”
林骁疑惑地捡起挎包,入手沉甸甸的。打开一看,里面赫然是:一大卷坚韧的兽筋绳、几包用油纸仔细包着的火药和铁砂、一小瓶气味刺鼻的液体,似乎是某种强效驱虫蛇药。
还有一张叠得整整齐齐、边缘磨损严重的手绘地图!
地图材质粗糙,像是用硝制过的兽皮,上面用炭笔勾勒着弯弯曲曲的山脉、河流,以及一些意义不明的符号标记。
最醒目的,是在东北角一个山坳处,画着一个狰狞的骷髅头标记,旁边用歪歪扭扭的繁体字写着——“老金沟,万人桩”。
“这是……”林骁呼吸一窒。
“当年你爹问路,我随手给他画过一张草图。”赵炮头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波澜,“这张更详细点,是后来……我自己摸索的。顺着图上标的‘野猪道’走,能省点力气,避开几个要命的毒瘴窝子。”他指了指地图上一条蜿蜒的虚线。
“赵爷爷!这太贵重了!”林骁心中感激,这简首是雪中送炭!
“贵重?”赵炮头嗤笑一声,眼神锐利如刀,“再贵重也是张催命符!小子,记住几条:”
“万人桩,别靠近!绕着走!那底下埋的东西,看一眼都折寿!”
“沟里的水,一滴别沾!渴死也别喝!”
“夜里,听到啥动静都别管,埋头睡!实在睡不着,就含一口这个!”他指了指那瓶刺鼻的药水。
“要是……要是看到穿着破烂矿工服、脸色铁青、走路没声儿的‘人’……掉头就跑!千万别回头!”
他每说一条,语气就加重一分,带着一种经历过极致的凶险才能淬炼出的凝重。
“最后,”赵炮头的目光再次扫过林骁的左臂,眼神深处似乎有一丝极淡的忧虑,“你那‘伴儿’……煞气侵体,伤得不轻。到了那地方,它……可能会招来更多麻烦。自己掂量。”
说完,他也不等林骁道谢,扛起猎枪,转身就走,身影很快消失在密林深处,只留下那“笃、笃”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林骁握着手中沉甸甸的挎包和那张带着历史血腥味的地图,心中五味杂陈。赵炮头的警告,如同冰冷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常天龙传递来一个复杂的意念,既有对地图的认可,也带着对赵炮头最后那句警告的凝重。
有了赵炮头的地图指引,林骁的前进速度快了许多。
他按照地图上的“野猪道”标记,在莽莽林海中穿行。
这条所谓的“道”,其实只是野兽常年踩踏形成的一条极其隐蔽的痕迹,布满荆棘和硬滑的冰面,异常难行。
但确实避开了几处地图上标注了骷髅头符号的险地。
越往东北方向走,周遭的环境越发诡异。
森林变得异常安静。
鸟鸣虫叫几乎绝迹,只有风吹过树梢发出的呜咽,如同鬼哭。参天的古树形态扭曲,枝桠虬结如鬼爪,树皮上奇形怪状的疤痕,散发着腐朽的气息。
脚下的落叶与积雪层厚得惊人,踩上去软绵绵的,发出“噗噗”的闷响,仿佛下面埋着什么。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
不是单纯的腐叶味,而是一种混合着铁锈、硫磺和某种……陈旧血腥气的怪异味道,吸入肺里,让人隐隐作呕,心神不宁。
林骁能感觉到,缠绕在左臂上的常天龙,气息也变得有些躁动不安,似乎在抵抗着空气中无形的侵蚀。
“煞气……开始侵染地脉了。”胡天霸的声音带着凝重在林骁脑中响起,“这还只是外围!那老金沟核心,不知是何等光景!小子,运转心法,护住心神!”
林骁连忙默念胡天霸传授的清心咒诀,调动体内微薄的仙力在经脉中流转,才勉强驱散了那股烦恶感。
眉心印记微微发热,如同一个微小的灯塔。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林间的光线被茂密的树冠切割得支离破碎,更添阴森。
林骁不敢再走,按照赵炮头的叮嘱,找了一处背靠巨大岩石、相对干燥的地方准备过夜。
他不敢生火,怕引来未知的东西,只啃了几块压缩饼干,喝了点水。
刚用树枝和落叶勉强铺了个简单的“床”,常天龙急促的意念突然撞入脑海:
“西……面……有……东西……来……了……快……走!”
几乎同时,胡天霸的警告也炸响:“阴气!好重的阴气!不止一个!”
林骁悚然一惊,猛地抬头向西面望去。
只见昏暗的林间,不知何时,弥漫起一层薄薄的、带着淡淡铁锈色的雾气。雾气中,影影绰绰,似乎有十几个僵硬的身影,正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关节仿佛不会打弯的姿势,无声无息地朝着他所在的方位“飘”来!
它们穿着破烂不堪、沾满泥污的……旧式矿工服!头上戴着同样破烂的矿工帽,帽檐下露出的面孔模糊不清,只能看到一片令人心悸的铁青色!
它们没有脚步声,移动时身体几乎不晃动,如同被无形的线提着的木偶!
正是赵炮头警告过的——“穿着破烂矿工服、脸色铁青、走路没声儿的‘人’”!
它们来了!
林骁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心脏狂跳!他一把抓起背包和柴刀,毫不犹豫地转身,朝着与那些“矿工”相反的方向,拔腿就跑!
左臂上,常天龙所化的墨色流光骤然变得冰寒刺骨,一股微弱却带着警告意味的冰冷气息扩散开来,试图驱散身后弥漫的阴冷!
冰冷的煞气如同附骨之蛆,紧紧追摄在身后。
林间,那些铁青色的僵硬身影,在薄雾中若隐若现,无声无息,却带着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步步紧逼。
老金沟的凶险,在踏入其外围的第一个夜晚,就以最首观、最恐怖的方式,向林骁张开了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