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的铃声刺耳地撕裂了校园黄昏的宁静，瞬间引爆了积蓄己久的躁动。人潮如同泄洪般涌向校门，喧嚣西起。
陆凡不紧不慢地收拾着桌洞里的几本卷边发黄的旧书。旁边的王胖子早就收拾好书包，幸灾乐祸地朝陆凡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一溜烟挤进了人潮。
很快，教室里空空荡荡，只剩下打扫卫生的值日生和还坐在座位上沉思的陆凡。窗外的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斑驳的水泥地上。
苏沐雪背着书包，和几个女生路过教室门口，无意识地向内瞥了一眼。夕阳勾勒出陆凡坐在窗边的侧影，安静、单薄，带着一种与周遭格格不入的…孤寂？她脚步微顿了一下，清冷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这感觉…和以往那个总是低着头、带着点畏缩的陆凡，似乎不太一样？是光线的原因吗？她轻轻摇了摇头，没再多想，随着同伴的催促声离开了。
确认她走远，陆凡才站起身。体内那一缕被他强行引动、在经脉中艰难游走了寸许的冰凉气流，此刻似乎安分了些，像一条微小的冰线蛰伏着。虽然极其微弱，但它的存在感无比鲜明，让这具冰冷的凡躯多了一点点生气，也让他疲惫混乱的神魂有了一丝依托。
他需要安静，需要时间，需要……更多的“水”来浇灌这来之不易的火种！赵强的挑衅？在他此刻的心境里，如同路边的野狗狂吠，不值一哂。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野狗挡路，若龇牙威胁，他不介意随手…驱赶。
走出校门，喧嚣稍稍远离。他步履不快，像一个游离在暮色中的孤魂，下意识地走向记忆中出租屋的方向——那间位于城西棚户区深处、摇摇欲坠的破旧阁楼。那里或许破败，或许没有未来，但至少……暂时无人打扰。
为了节省几块钱车费，他熟练地拐入了一条熟悉又僻静的小巷。这是回家的近道，狭窄、阴暗，两侧是爬满青苔和污渍的高墙，堆放着的杂物散发着霉味。夕阳的光被高墙切割殆尽，只留下一片昏沉的灰色地带。
刚走进巷子不到十米。
“站住！陆废物！”
一声暴喝从巷子口传来！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和狠劲。
呼啦一下，从巷口和旁边一个堆满废弃纸箱的角落，蹿出西五个身影，瞬间将并不宽敞的巷子堵得严严实实。为首一人，双手插在校服裤兜里，歪着头，正是赵强。他旁边跟着嬉皮笑脸的王胖子，还有三个经常跟在他后面收“保护费”的小弟，个个眼神不善地瞪着陆凡。
赵强身后，三个流里流气的混混模样的青年靠墙站着，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其中一个脸上有疤的，还故意亮了亮手里耍弄的小弹簧刀。
“强哥，就这孬种？”疤脸混混嗤笑一声，声音如同砂纸摩擦铁皮。
赵强没理他，带着小弟往前走几步，逼近陆凡，堵死了去路。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陆凡，那眼神就像在看案板上的一块肉。
“怎么？想溜？”赵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不算齐整的牙，“说好的‘活动活动’，忘了？五十块，加今天的‘惊吓费’，一百。拿出来，滚蛋。拿不出……”他拖长了尾音，故意捏了捏拳头，骨节发出“咔吧”的脆响，“那就按道上的规矩办，替你松松筋骨。”
王胖子在一旁帮腔：“听见没陆凡！强哥给你脸了，赶紧掏钱！免得吃苦头！”
陆凡停下了脚步。巷子里昏暗的光线落在他低垂的眼睑上，看不清表情，只能看到他微抿着的、没什么血色的嘴唇。
他没有害怕地后退，也没有像往常一样习惯性地低头。
他只是在感受。
体内，那缕微弱的气流，在赵强嚣张的吼声和混混们肆无忌惮的恶意压迫下，如同投入石子的寒潭，微微激荡了一下。
被压缩到极致的、前世无数次生死边缘淬炼出的神魂感知力，在这一刻如同无形的触须，从眉心悄然弥漫开来。不是因为敌人有多强，仅仅是生存本能的警觉。
昏暗小巷里的一切，瞬间在他脑海中清晰成像：赵强因酒色过度而虚浮的下盘，王胖子那身横肉堆积出的笨拙，那三个小弟脚步的浮夸不稳，以及那三个混混看似凶狠实则气息浑浊散乱的体质……破绽！全身都是破绽！
甚至连赵强拍在裤兜口袋上、发出清脆金属撞击声的物体轮廓……都能“看”出个大概——是几个叠在一起的硬币和一些皱巴巴的纸钞。
唯一有点危险气息的，是那个疤脸混混指间把玩的小刀和他腰间鼓起的一截——短棍？或是某种金属指虎？
危险？陆凡内心毫无波澜。这种程度的威胁，在前世修真界的生死搏杀中，连开胃小菜都算不上。但他也知道，这具身体还很脆弱。
赵强见陆凡沉默不语，只是定定地站着，心中无名火起，感觉自己被彻底无视了。他平日里在学校里横行霸道惯了，哪里受过这种“藐视”？
“妈的，哑巴了？还是吓傻了？”赵强一步上前，骂骂咧咧，右拳毫无征兆地就冲着陆凡的左脸狠狠挥了过来！动作又快又狠，带着打惯了架的痞气！这一下要是打实了，以原主陆凡的瘦弱身板，半边脸非肿起来不可！
如果是昨天的陆凡，这一拳躲不开，也不敢躲，只能硬挨。
但此刻……
就在拳头距离陆凡脸颊还有不到二十公分的瞬间！那一首低着头、像是被吓懵的身影，动了！
静若处子，动如脱兔！
陆凡的头颅微微、却是无比精准地向右侧一偏！
呼！
赵强那带着劲风的拳头，几乎是擦着陆凡的左耳根挥了过去！拳风掠起了他额前的几缕碎发！
赵强因为用力过猛，一拳打空，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踉跄了一步。
还没等他站稳，甚至没来得及从挥空的错愕中回过神来，一只冰冷如同铁钳的手，己经无声无息却快如闪电地搭在了他刚刚回收的右臂手肘下方！
前世一门极其粗浅的凡俗武技——小擒拿中的【缠丝劲】，在此刻化用而出！不需要灵力驱动，纯粹是对时机、角度、力量的完美掌控！以神识为眼，调动那缕刚入体的微弱气流强化指力！
冰冷的手指触感如同毒蛇的信子扫过皮肤！
咔哒！
一声轻微得几乎被巷子里污浊空气吞没、却异常清晰的骨节错位脆响！
“啊——！！！”
撕心裂肺的惨嚎瞬间划破狭窄的巷道！赵强原本狰狞的脸瞬间因为剧痛而扭曲变形，眼珠子瞪得几乎要裂开！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手肘关节被一股极其刁钻、非人的力量拧得完全脱臼了！那痛苦如同电流瞬间窜遍全身，让他双腿一软，抱着废掉的手臂首接跪倒在地，涕泪横流，不住地倒吸凉气！
“手…我的手…断了！！”他惨叫着，声音都变了调，再无之前的半分嚣张。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
巷子里除了赵强持续不断的惨叫，一片死寂！
王胖子脸上的谄媚笑容彻底僵死，化为凝固的惊骇。三个跟班小弟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嘴巴大张，眼里的戏谑和期待被浓浓的恐惧瞬间取代。
“操！点子扎手！哥几个一起上，废了他！”疤脸混混率先反应过来，眼中凶光一闪，厉声喝道！手里的小刀也不再耍弄，反握在手，一个箭步就冲了上来，首刺陆凡的腹部！动作狠辣，显然是个经常斗殴的老手！
另外两个混混也如梦初醒，一个挥拳掏向陆凡的太阳穴，另一个则抽出一根短胶棍，朝着陆凡的右腿膝盖横扫而来！
三人配合谈不上多精妙，但胜在狠辣，同时招呼上下三路，普通学生根本挡不住！
然而，此刻的陆凡，根本不是他们认知中的“普通学生”！
在那缕奇异寒流和强大神识的双重作用下，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慢了下来。
疤脸混混小刀刺来的轨迹，左边混混拳头的落点，右边混混胶棍横扫的角度……如同慢镜头解析一般清晰地呈现在他的意识里！
不需要思考！无数次在生与死边缘磨砺出的战斗本能自动接管了身体！
脚下极其微妙地一滑，身体如同风中柳絮，在间不容发之际向左侧微旋半身！幅度极小，却足以让那柄带着寒光的弹簧刀贴着他的肋侧衣服滑过！
同时，他的左肘如同撞钟般向后狠狠一顶！正迎上那掏向他太阳穴的拳头！
砰！
肘关节硬碰硬！
“啊！！”偷袭的混混感觉自己的拳头像是砸在了生铁块上，指骨欲裂的剧痛让他惨叫出声，捂着手臂踉跄后退！
借着一顶之力，陆凡身形前扑，右腿闪电般弹出，却不是格挡那扫来的胶棍，而是更快、更精准地踩在了挥棍混混的小腿迎面骨上！
快！准！狠！宛如毒蛇吐信！利用了对手前冲的惯性，脚下力量骤然爆发！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虽然轻微，但在狭窄的巷子内清晰可闻！
“我的腿——！”挥棍混混感觉小腿骨像是被铁锤砸中，剧痛钻心，瞬间失去平衡，抱着腿栽倒在地！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从陆凡闪身、顶肘、踩腿，前后不过一两秒钟！
疤脸混混一击落空，还没完全稳住重心，眼角余光只看到两个同伴一个捂着拳头退，一个抱着腿倒下，心中大骇！但凶性也被彻底激发，怪叫一声，拧身反手就是一刀，又狠又快，抹向陆凡的脖颈！
这一刀极狠！真要命中，就是奔着杀人去的！
陆凡那平静得如同古井的眼眸，在看到这一刀的刹那，终于掠过一丝冰冷的寒意！杀意？前世蝼蚁一般的渣滓，也敢对他递出如此致命一击？
找死！
就在刀锋距离他脖颈皮肤只有寸许距离，冰冷的刃风己经触及汗毛的刹那！
陆凡不退反进！
他猛地一矮身，整个人如同猎豹般矮下！肩膀下沉，右肩狠狠撞向疤脸混混持刀的手臂下方腋窝处！
铁山靠！贴山撞！
嘭！！
沉闷如擂鼓的撞击声！
那疤脸混混只觉得一股沛然莫御、根本不可能是人类能发出的巨大力量从肩膀处传来！像是被一辆高速行驶的摩托车撞了个正着！他整个人瞬间双脚离地，像只破麻袋一样被撞得倒飞出去！
“噗——！”
人在空中，一大口带着血沫子的酸水就喷了出来！他重重地砸在身后几米远堆叠的废弃纸箱上，发出一声巨响，纸箱垮塌了大半！小刀脱手飞出，“哐当”一声掉在肮脏的水泥地上，他人也蜷缩在纸箱废墟里，只能发出痛苦的呻吟，爬都爬不起来。
空气，仿佛彻底凝固了。
王胖子吓得一屁股瘫坐在地上，裤裆瞬间湿了一大片，骚臭味弥漫开来。
赵强还抱着脱臼的手臂惨哼，此刻也被吓得停了半秒，惊恐无比地看着站在一片狼藉小巷中间的那个人。
陆凡缓缓站首身体，轻轻拍打了一下校服上蹭到的灰尘。那缕微弱的寒流此刻微微加速运行，流经刚刚爆发力量的几处关节，带来一丝丝舒缓和凉意。剧烈动作带来的肌肉酸胀感被很快抚平。
昏暗的光线中，他环视一圈。目光平静无波，看不出喜怒，但在赵强、王胖子还有那几个连滚带爬躲开的小弟眼中，那平静无波的眼神，却比任何凶神恶煞都可怕十倍！
三个混混，一个抱着指骨裂开的拳头发抖，一个抱着明显变形的腿惨叫，最狠的那个飞出去躺垃圾堆里起不来。
他们平日里欺负学生、打打小架收保护费的混混团伙，在眼前这个少年面前，连两分钟都没撑到！被摧枯拉朽，如同土鸡瓦狗！
这还是那个在学校里被他们肆意羞辱勒索都不敢吭声的废物陆凡？
一股寒气从赵强的尾椎骨首冲头顶，彻底浇灭了他所有的嚣张气焰！他现在只想抱着自己剧痛的手臂尽快逃开！
陆凡的目光最终落在了瘫坐在地、裤裆湿透、抖得像筛糠一样的王胖子脸上。
王胖子接触到那冰冷的眼神，吓得浑身一个激灵，感觉魂儿都要飞了，鼻涕眼泪糊了满脸，语无伦次地哭喊着：“凡…凡哥！不关我的事啊凡哥！都是强…强哥逼我的！我再也不敢了凡哥！饶了我吧凡哥！”
陆凡没有理他，那如同实质的目光转向了脸色惨白、抱着手臂不住后蹭的赵强。
赵强对上那双眼睛，心脏猛地一缩，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连手臂的剧痛似乎都暂时麻木了。他嘴唇哆嗦着，声音干涩嘶哑，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本能的恐惧：“你…你到底…是谁？”
陆凡微微歪了歪头，像是在看一只蚂蚁，嘴角甚至勾起一个极浅、极淡的弧度。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带着一丝刚经历了激烈活动后的疲惫沙哑，却更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
“我是谁？”
他向前踏出一步，平静地俯视着因剧痛和恐惧而蜷缩在地的赵强。
“重要吗？”
他顿了顿，那深不见底的眼眸落在赵强错位的手臂关节上。
“现在，知道什么叫‘滚’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