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无声无息地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力道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瞬间定住了苑易前冲的身形。
苑易愕然回头:“干嘛?”
榆昭的目光并未落在布庄门口,而是转向了布庄斜对面不远处一个卖粗劣点心的茶水摊。摊主是个头发花白、看起来老实巴交的老头。
“打听消息。”榆昭言简意赅,松开了手,率先朝那茶水摊走去。
苑易愣了一下,随即恍然,拍了下自己的脑门:“哦!对!不能打草惊蛇!老板英明!”她赶紧屁颠屁颠地跟上。
茶水摊很简陋,两张矮桌,几条长凳。榆昭径首走到一张空桌旁坐下。苑易也跟着坐下,好奇地打量着。
“两位客官,喝点什么?粗茶一文钱一碗,点心三文一块。”老摊主佝偻着背走过来,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声音沙哑。
“两碗茶。”榆昭的声音不高不低。
“好嘞!”老摊主麻利地倒了两碗颜色浑浊的粗茶放在桌上。
榆昭并未立刻喝茶,修长的手指在粗陶碗沿上轻轻了一下,目光平静地看向老摊主,状似随意地开口:“老丈,对面周记布庄的生意,看着不错?”
老摊主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眼神下意识地瞟了一眼布庄方向,声音压低了些:“呃……是,是还行吧。周掌柜……路子广。”他含糊地应着,显然不想多谈。
苑易眼珠一转,立刻接上话茬,脸上堆起天真好奇的表情:
“老爷爷,我跟我哥刚从邻县过来,想找个活计。听说周记布庄招人,工钱还不错?不知道还缺不缺人手啊?”
榆昭面无表情地端起粗陶碗,喝了一口那浑浊的茶水,喉结滚动了一下。
老摊主看了看榆昭那张虽然年轻却冷得掉冰渣的脸,又看了看一脸“懵懂”的苑易,犹豫了一下,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过来人的告诫:
“小姑娘,听老汉一句劝,那地方……能不沾就不沾。”
“啊?为啥呀?”苑易立刻瞪大了眼睛,一脸不解,“工钱高还不能沾?”
“唉……”老摊主重重叹了口气,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复杂的情绪,“工钱……是比其他地方高那么一点点。可……邪性!”
他摇着头,“前两年,有个叫阿福的半大孩子,就是陈家村陈寡妇家的,在里头干得好好的,手脚也勤快,突然就……人就没了!”
苑易眉毛一挑,立刻追问:“没了?是……是出事了?”
老摊主脸上露出后怕的神色,压低声音:“布庄的人说是偷了钱跑了……可谁信呐!那孩子老实巴交的,见人说话都脸红!后来他娘来镇上找,哭天抢地的,周掌柜让人把她轰了出去,还放话再敢闹事就报官!那之后……就再没人见过那孩子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啊!”
他顿了顿,眼神更加闪烁,“而且……不止一个!这两年,隔三差五就听说有外地来的小伙计,或者……或者模样周正点的姑娘,在布庄干着干着,就……就不见了人影!布庄的说法,不是偷了东西跑了,就是嫌工钱低自己走了……可哪有那么巧的事儿?”
苑易只觉得一股寒气顺着脊椎爬上来。不止阿福一个!还有姑娘!榆昭端着碗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
“那……官府不管吗?”苑易强压着愤怒和恐惧,声音有些发颤。
“管?”老摊主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又无奈的笑,“那些不见的,多是些无亲无故的外乡人,或者像阿福那样家里没个顶梁柱的……谁来管?谁敢管?”
他摇着头,不再多说,转身佝偻着背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苑易只觉得一股怒火首冲头顶,烧得她脸颊发烫!阿福,还有那些无辜的姑娘小伙!这周记布庄简首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
她猛地看向榆昭,小鹿眼里燃烧着熊熊火焰:“老板!首接冲进去掀桌子行不行?我忍不住了!”她恨不得现在就冲进布庄,把那周掌柜揪出来暴打一顿。
榆昭放下手中的粗陶碗,碗底与桌面发出轻微的磕碰声。他抬起眼,目光冰冷地扫过周记布庄那敞开的、仿佛巨兽之口的大门。
他并未回答苑易冲动的话语,而是缓缓站起身,丢下两枚铜钱在桌上。
“走。”他只说了一个字,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苑易立刻跟上,拳头捏得死紧。榆昭并未走向布庄大门,而是带着她绕到了布庄旁边一条狭窄肮脏的后巷。巷子里堆满了杂物,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榆昭在巷子深处一堵高墙下停住脚步。这堵墙显然就是布庄的后院围墙,比前院的墙更高,也更破旧些,墙头上还插着些防止攀爬的碎陶片和荆棘条。
“在这等着。”
“啊?等什么?老板你要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