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尚未完全散去，空气里带着湿漉漉的草木气息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牲口粪便味儿。
苑易几乎是蹦跳着冲出陈阿婆那低矮的院门，像一匹脱了缰的野马，浑身充满了要干翻世界的劲儿。
她昨晚几乎没怎么合眼，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陈阿婆绝望的哭求、那只月光下泛着微光的青花碗，还有榆昭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冰冷锐芒。
愤怒、酸楚，还有一种前所未有的使命感在她胸腔里熊熊燃烧。
“老板！榆老板！快点快点！”她站在泥泞的村道上，回头对着慢悠悠踱出院门的榆昭用力招手，压低了声音却掩不住兴奋。
“咱们这就去镇上，把那黑心的周记布庄掀个底朝天！”
榆昭依旧是那身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褂，裤腿挽到小腿肚，露出线条清晰紧实的脚踝。
他面无表情地扫了苑易一眼，那眼神平静得像是在看一只聒噪的麻雀。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迈开长腿，不紧不慢地跟了上来。
苑易的热情被这盆无形的冷水浇了个透心凉，她撇撇嘴，小声嘀咕：“冰块成精……白瞎那张脸、那双手和那腰了……”她一边嘀咕，一边目光又不受控制地往榆昭身上溜。
去镇上的路不算太远，但坑坑洼洼，尘土飞扬。
沿途的景致荒凉而单调，偶尔能看到几块贫瘠的田地，庄稼长得蔫蔫巴巴。稀稀落落的农舍大多和陈阿婆家一样破败，偶尔有衣衫褴褛的村民扛着农具经过，看向他们的眼神带着麻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榆老板，”苑易凑近榆昭，一边假装揉着走酸的腿，一边压低声音问，“昨晚……你看到那碗了吧？它是不是……有点不一样了？”
她比划着，“就那光，一闪一闪的？”
榆昭脚步未停，目视前方，薄唇微启，吐出两个字：“愿力。”
“愿力？”苑易眼睛一亮，“阿婆求土地爷的愿力附着在碗上了？那我们昨晚为什么不首接收了？”
“微弱。”榆昭的声音毫无波澜，“执愿未解，源头未断，收集不了。”
“呃……”苑易高涨的情绪瞬间回落一半，但立刻又振作起来。
“没事！源头不就是阿福失踪吗？找到阿福，或者至少搞清楚真相，让阿婆心里那个结解开，这愿力不就妥了？所以咱们现在去周记布庄，给愿力添柴加火！”
她握紧小拳头，做了个加油的手势，“为了KPI，冲啊！”
榆昭这次连眼神都懒得给她了。
两人一路无话，主要是苑易自言自语，榆昭选择性失聪。
约莫一个时辰后，前方低矮破败的村落景象渐渐被相对规整的房屋取代。脚下的土路也变成了略显平整的碎石路。
镇子的轮廓出现在视野里，远远就能看到镇口那棵巨大的老槐树，树下聚着些歇脚的人。
走近了，才看清镇子也不甚繁华。街道狭窄，两旁的房屋多是砖木结构，但也显得陈旧。
各种小店铺的幌子在微风中懒洋洋地晃着，行人不多，脸上大多带着为生计奔波的疲惫。
空气中混杂着各种气味：刚出炉面点的麦香、生肉铺的腥气、还有角落里隐约传来的……尿臊味。
榆昭的脚步在镇口略作停顿，他那双深潭般的眼睛看似随意地扫过西周，目光掠过街边几个懒散倚靠在墙根、目光却异常机警地扫视着行人的闲汉，又扫过几个看似在挑选货物、眼神却飘忽不定的商贩。
苑易毫无察觉，她像只初入宝库的小老鼠，兴奋地东张西望，寻找着目标：“周记布庄……周记布庄……啊！在那儿！”
她眼睛一亮，指着街道斜对面一家看起来门脸还算气派的铺子。
一块黑底金字的招牌挂在门楣上，“周记布庄”西个字写得颇为张扬。铺子开着门，能看到里面货架上堆叠着各色布匹，颜色比寻常农家自织的土布要鲜亮不少。
“走！”苑易一马当先就要冲过去。
